初霁:第四章 【喜欢。】

 

------第四章 【喜欢。】------

4.【喜欢。】

追命从三六家安抚了陈映竹回来的时候,雷及弟已经醒了过来。

她扮男装时便清秀俊俏,如今换回女装,又因伤添了几分憔悴,更显得动人。此时,她正一边哎哎呦呦地揉着脖子一边对着坐在床边的三六不停地说着什么。

“我跟你说,可不是我武功差!大家混江湖的,讲究个光明磊落,你说说,哪有从背后下手的!他这是胜之不武!”

陈三六无奈的笑着摇头,“这种劫后余生一样的时候,也只有你还在想这些,也不怪我没认出来,你说你哪里就像个姑娘了?”

雷及弟被他这么一说,顿时有点脸红,“姑……姑娘怎么啦!姑娘不行啊!我是觉得……我是觉得我害得你差点曝尸荒野心里有愧,才想跟你坦白……然后真的把钱包还给你的,你不要不知好歹我告诉你!”

“那还钱包做什么要等到晚上?女孩子家晚上还到处跑太不安全了。”三六皱着眉递给她一杯水。

“哎呀!……你烦不烦!我白天很忙的好吗!”雷及弟赶紧用茶杯遮住红透了的脸,书呆子笨死了!一点都不主动!亏自己还想着什么人约黄昏后……真是不值!

“……你很忙?”三六歪着头,戏谑地看向她。

“……我说忙就忙!你你你看着我做什么!”雷及弟眼神闪烁的转开脸,索性不再看他。

“可是……”

抱着胳膊在门口听了一会儿的追命皱了眉,忽然很不想看两人就这么拌嘴下去,没等三六回答完就推开门,直接张口说话,语气有些不自觉地清冷,“既然姑娘如此精神看来已无大碍,不如先将事情经过讲清楚,在下也好办事。”

因着这实在很不寻常的语气,三六不自觉看了一眼追命,后者浅浅勾了一下嘴角算是回应。三六却因这一个轻到旁人难以辨明的笑,生出些许雀跃来。

“讲就讲呗……干什么说话那么凶?你你你救了我了不起啊。”雷及弟小声嘟囔着。

追命垂了眼睛嗤笑一声,不想再答。三六却有点发愣。凶?追命……凶?

他爱笑,他能笑出阳光的温度皓月的风骨。他温和,即使是离他近一些也会觉得温暖心安。

追命,崔略商,纵然是名震天下,惩恶扬善的神捕,不怒而威,正气凛凛。

可在他陈三六面前,何曾凶过半点?

“陈三六!你在傻乐什么?我受伤你高兴是不是!”雷及弟又叽叽喳喳起来。

追命此刻觉得雷及弟很烦,烦过一百个凌依依。

铁手推门进来,背了手,亮着眼睛看向追命,揶揄笑着,十分有幸灾乐祸的嫌疑。追命看他这幅样子不禁后退了一步,暗作警铃,“你干什么?”

“哦,世叔回信了,让我们先待命。”

“肯定不止这个。”追命看着他的样子眯起眼睛。

“唉。”铁手极其做作地叹了一口气,却笑得肆无忌惮,“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人托了世叔将一封私信一并用飞羽鸽加急送过来,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追命亲启四个大字!”铁手伸出藏在背后的手,晃了晃手里的竹筒。

三六看见追命眼睛亮了一下,不加掩饰地笑出一个酒窝,伸手刚要去抢那个竹筒,却半路停住,又折了回来,想到了什么般撇着嘴又靠回了窗台,“不看也罢。多半是让我照顾好她冷血哥哥,问我她冷血哥哥是胖是瘦穿的好不好睡得暖不暖,有没有野桃花。铁手,你不如直接把信交给冷血!”

“哈哈哈,追命,好大一股醋味!”铁手看他这幅样子终于忍不住大声嘲笑,后半句话还没说完就很有先见之明地窜了出去,追命哪能放过他,恼羞成怒般一阵风一样向外追去。

“他们感情好还真好……诶?三六,你怎么了?愣什么神?”

能自由出入神侯府,能拖诸葛正我捎信,能坦坦荡荡地写追命亲启。不是紫罗公主还能是谁?

那个他十二岁那年遇见的,笑起来嘴会翘起来的,蹦蹦跳跳的小小姑娘。

这么多年的兄弟,其他三位早就对追命的心思清清楚楚。他潇洒清朗,最能招蜂引蝶,实则确是最专一痴情的一个。

铁手也问过他,知道你在意的不是公主尊贵的身份,那何不去寻一个能和自己两情相悦的人,非要守在一个心属别人的姑娘身边,默默付出也不求回报?

追命笑得一片晴朗,说,我愿意啊,她高兴就好。

铁手那时候以为那就是最痴的恋了。

追命那时候还不知道,看着自己真正所爱的人心归别人,是不可能真正无怨无悔,笑得不带一丝阴郁的。

无情把药放在石桌上,三六看向他,实在感激,“无情公子,真是谢谢你了。”

“你既是追命的朋友,也是我们的朋友。这样客气的话就不要说了。你身体还弱,药得按时吃。”无情温和了眼神,回答道。

三六点了点头,向他柔和一笑。

三六这一笑,无情又想起了那时候追命垂着眼睛,轻声说出的那句话。“你们没见过他。”

说不出为什么,他总是觉得,那是世界上最让人折服的赞扬。

是一种无法形容出来的,见过都觉得幸运的喟叹。

三六值得这样的赞叹。那样一张脸,笑起来好像从皮肤下腾出柔亮清澈的光, 嘴角勾了绝世的轻软。

无情顺着三六的目光看到了追命。

不远处的长廊里,追命蜷着一条腿坐靠在栏边,看信。

看着看着好像忍不住笑起来,轻轻摇着头,洁白的牙齿日光下粼粼地亮。然后小心翼翼叠起来,塞进胸口。抬头看见这边的无情和三六,一个飞身腾过栏杆,快步走来。

三六转过头来盯着自己面前的药。

追命看清三六面对着一碗药,递给了无情一个眼神,二话没说就一手端药,一手轻轻拉起三六要走。

“商大哥……你干什么?”

“喝药啊,我房里早上的蜜饯还剩了不少。没有那个你喝得下去?”

三六咬了咬才恢复血色的嘴唇,也不知道怎么别扭起来。“……不必了,就在这儿吧。三六喝的下去。”

喝不下去,也要硬喝。只是早上那一碗药,配了蜜饯,现在想起来也是甘甜的。可是那片刻甘甜又怎么能长久?不能留恋,不然最后,落寞无奈的仍是自己。

追命看他挣脱自己,皱起了眉,刚要问,远处雷及弟拿着什么跑了过来。

“三六!”雷及弟垂着眼睛,递给他一个东西。

“荷包!我的荷包!”三六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接过钱包高兴地不知道该怎么好,“谢谢你!及弟!如此娘就不会担心了!”

雷及弟看着这书生高兴的样子,忽然有点难受。这是单纯成了什么样子?明明是自己用荷包耍了他那么久,却还反过来谢自己。

这又是,善良成了什么样子。

她只是觉得三六有些阴郁,她想了很久也没想到自己能为他做什么,除了这个荷包。

这个她并非必须拿在手上,却又只能通过它来名正言顺见到三六的荷包。

“……我可没动它,你丢了什么不要找我。”

“无妨。只要包在就好。”

三六仰起脸来笑,好看到叫人心脏软陷下去。

可是追命和无情没看到那笑脸。

他们看到的是荷包。

双栖蓝鸳鸯。

很久以后,紫罗远嫁前最后一次到神侯府,拉着追命一起坐在后山说话。

追命唠唠叨叨地说,你要照顾好自己,不能再任性,也不要委屈了自己。

紫罗看着他温和关切的眼睛,忽然鼻子一酸,委屈地很,又有些愤恨,说追命,你是不是……

“噗通!”

假山上一个白色的人影忽然摔落到水池里,追命看了一眼,心下一颤就是飞身跳进水池里将那人捞了上来。

“陈三六!你是不是傻的!你知不知道现在几月?你不怕冷了?风寒了怎么办!”三六本来就偷看心虚,被他这么一吼又满心觉得自己理亏,便低着头缩在他怀里也不出声。追命叹了一口气,抱紧了人,足尖一点用身法最快的轻功向屋内飞去。

紫罗眼泪掉下来了。

是不是傻的,你凭什么说别人?追命,你是不是傻,我一直用冷血刺激你,你却从来没发觉。

我又是不是傻,连你从来没喜欢过我这件事,也都从来没发觉。

“禀告王爷,属下已经同追命交过手,留下了霹雳堂的暗器。”

玄暗的地宫里,一人单膝跪地,拱手禀告。

他视线不敢所及的地方,有人微微抬了眼睛,轻扯了一下嘴角。

而追命此时在想一个人,那个人是江湖与朝堂的传奇,那个人对他而言亦师亦父,那个人就是诸葛正我。

诸葛正我也曾年轻过,年轻过,便有了梦可做。

梦里有人坐在竹林深处抚琴,手指微微一动,满林竹叶潇潇地响。响着响着都泛了光,光芒向自己飘淌过来,那个人就笑着开口,小花,你在那里做什么?

他只听见自己叫了一声师兄,梦便再不敢做下去。

四大名捕不知道诸葛正我会做年轻时的梦,却知道他十几年来执着着一个执着。

他们还是小小少年的时候,曾经被诸葛正我带到一个密室,看他取出一幅画轻轻平摊在桌子上。

诸葛正我说,你们将要行走天下,世叔有一事相托。

四个孩子闻言立刻齐齐跪在地上,诸葛正我的话从来都是命令,相托一词,谁当得起?

他说,我要你们无论去何处,执行什么任务,都要留意如此图样的荷包,留意持有它的人,并且不能透露一字。

他们望去,望到的是一对双栖蓝鸳鸯。

欢喜镇悦来客栈最好的套房内,烛火明亮。

四大名捕却宁静的沉默着。

“好了,我来理一理。”无情将茶杯往桌子上一顿,抬起头来,“从目前来看,连环采花的案子线索指向霹雳堂,追命故意放了那采花贼回去通报,世叔也派了人手暗查,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观察动向,等消息传来再采取行动。”

“……等等。”听到无情的声音,靠在窗台的追命回过神来,他刚才虽然一直在想着案情,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看向往日三六摆摊的地方。

送他回家的路上,追命顺手买了许多蜜饯塞给他,他乖乖抱着,道了谢,只是怎么都是看上去不太高兴的样子,也不知道会不会按时喝药。

他怎么会有那个钱袋?

他扮女装是为了钱袋,他夜晚去会雷及弟也是为了钱袋,他说,他娘告诉他,那钱袋比生命还重要。

追命闭了下眼睛,压抑了疑虑焦躁,整理了思绪,从窗台上翻身下来,坐到无情旁边。“我觉得蹊跷。”

铁手和冷血皱着眉看过来。

追命方才一直在想那天晚上的交锋,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那天我的位置偏靠城西,距西门比较近,可那采花贼分明却是向东跑。他若想掳了人早些脱身,为什么不直接从西门出去?而且打斗的时候,我明显感觉他功夫上乘,可他出暗器的手法似乎又与其功夫不在一个水平,速度够,力度和方向拿捏的却都不好。况且,霹雳堂虽然亦正亦邪,却很在乎名声,采花作案这种事情,当然是越少辨识性的东西越好,却偏偏留了个飞镖给我们。”

无情沉吟了一下,看向追命,“你的意思是说,他是故意引你出手,想让我们怀疑到霹雳堂身上?”

追命点了点头,铁手转转眼睛,“若是如此,这件事可能不仅仅是连环采花案这么简单了。”

“说的对,这般混淆视听,对方还是霹雳堂,对方一定不是简单角色。”冷血垂着眼睛开口。

的确,当今江湖,霹雳堂名号不能单用响亮来形容,谁有如此大胆,又有如此本事在四大名捕眼前陷害霹雳堂?

无情皱眉思索了一下,望了一眼追命,“既然这样,我们不如加大对霹雳堂的调查力度,一方面可以防患未然,另一方面,能让真正的凶手放松警惕,或许能查到线索。”

他一向心思缜密,在座的其他人也都对这个安排十分赞同。无情静了半晌,看了一眼追命。追命收到他的目光,知道他想说什么,别过脸去,垂着眼点了点头。

“还有一件事,”无情轻轻吸了口气,“我们寻了十几年的荷包,找到了,就在陈三六身上。”

“什么?!”铁手噌地站了起来,满眼不可置信。饶是冷血一张冰块脸,也蓦地满是惊讶。

追命赶到陈三六家的时候,已经入夜了。雷及弟早已回了城郊雷家,陈映竹睡下了,陈三六却还呆坐在院子的石桌旁。

追命轻轻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陈三六抬头看他一眼,嘴角牵出一个笑容,而那眼尾红红的样子却看的追命心里一颤。

“三六,怎么了?”追命皱着眉,小心翼翼问道。

“商大哥……觉得三六是个什么样的人?”陈三六仰起脸,对追命微微笑着,眸子里却闪着让人心痛的光。

“你当然是……”“我当然是一无是处。”三六笑着摇头打断他,“我家境贫寒,迂腐呆板,一点点武功都不会,保护不了身边的人,还每次都成了你们的累赘,商大哥,你说我这样的人,有什么用呢?”

他每说一个字,追命心里就被刺一刀,待他说完,追命已经控制不住的把他揽在怀里,“陈三六,你……”

“今天及弟说,她喜欢我。”陈三六在最喜欢的气息里闭上眼睛,额头贴着追命的胸膛,轻轻开口。

追命的身体猛地僵了一下。

“你说,我哪里值得她喜欢?像她那样活泼明丽的女孩子,应该寻得良人才对,我又能算什么良人呢?”

雷及弟走的时候是红着眼睛的,陈三六想送,被她按着肩膀止住了。

“陈三六,你不用可怜我,我雷及弟虽然不是男儿身,但骨气还是有一些的。”她仰起头来看着三六,眼泪没有掉下来,却漾着眸中的光,弯着的嘴角挂着让心酸的笑,“嘿,你也不要一副愧疚到死样子,干嘛呀。我是喜欢你,我喜欢你也不代表你就欠我啊是不是?”

她松开手,笑着转过身去,却止不住肩膀的颤抖和声线的哽咽。

她说陈三六,如果有一天你和心爱的人过的幸福,你一定得告诉我。你那么笨那么傻我不放心。

“呵,我又在这里矫情了,你说,男儿是不是该顶天立地,志在四方,像你和无情公子那样,快意江湖潇洒一生,倾己所能报效家国,而不是像我,总是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纠结难过,明明一事无成,还悲悲戚戚惹人厌烦……唔……”

吻住陈三六的那一刻,追命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他只知道他不能再听陈三六这么说下去,心里又空又痛,他默默疯狂叫喊着,不是的,不是的,你很好,好的让我放不下,好的值得所有人喜欢。

喜欢。

铮得一声,脑袋里一直紧绷的一根弦,就这么断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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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不安慰你,是真的喜欢你。】------


追命总是不知道为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那张笑脸总是时不时就从脑海里窜出来,带着雨后阳光的晕色,是四月风的柔暖。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他难过自己就觉得心里空了一样发疼,忍不住想凑上去哄一哄。

不知道为什么见他和别人亲近就感到极不舒服,想要笑笑都很勉强。

原来这就是原因吗?

陈三六只记得自己突然被追命抬起下巴,还未反应过来,他的眉眼便到了近在咫尺的距离,随即就是唇上被覆了一层温热。

身体里所有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他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只有唇间的极致温柔和暖和清朗的气息包裹着整颗心,让他不由自主地微微闭上眼睛,甘愿溺死其中。

追命浅浅的在三六柔软的唇珠上轻蹭着,待怀里的人瞬间僵硬的身体放松了一些,才直起身子。

他看着三六缓缓睁开了眼,半张着粉红的嘴,月色下皮肤近乎透明中带着光亮的白,刘海在风里轻轻跳跃,眼睛里碎了漫天星子。

“以后别再说这种让人听了难受到死的话了,”追命的眼睛有点红,他笑着抚过陈三六的后脑,“毕竟,我也是喜欢你的人。”

陈三六仰着脸望着追命的眼睛,心脏狠狠颤起来。

“你这样安慰人,实在是很要胆色。”他颤抖着睫毛,眼泪在眼眶里微微转着,眉头微微蹙起,像是拼命在说服自己相信什么。

追命叹一口气,再次把他揽进怀里,在他耳边轻缓却不容置疑的开口。

“不安慰你,是真的喜欢你。”

陈三六把额头抵在追命肩膀上,终于放心的让眼泪流下来。

“可是,可是,”他一哭起来声音就断断续续,带着鼻音让追命的心软成一片,“可是我们都是男……”

“陈三六,你想和我在一起吗。”

在一起。

和追命在一起。

陈三六知道自己是想的,在雷及弟跟他告白的那一刻,他有惊讶有感慨有愧疚,却从未幻想过要和她执手一生。

那追命呢?

追命身上有他最喜欢的气息,追命的笑容是他见过最好看的笑容,追命的声音几乎每日都到他的梦里来。

他把眼睛抵在追命肩膀上,潮湿染到追命衣服下的皮肤时,他微微抬起头看向追命,伸出双手抱住追命的腰。

“我……大概也是喜欢你的,”他红着一张脸,喉咙里仍然是哽咽,眼神却一点闪躲都没有,“不,可能比喜欢还要多一些……可能多很多。”陈三六带着眼泪笑起来,追命只觉得理智被滔天的喜悦冲散,再次俯身过去吻上他的嘴唇。

当陈三六乖顺的扬起下巴闭上眼睛,就注定这次并不再是浅浅的贴着。

追命呼吸一窒,原本只是蹭着三六嘴唇的舌头,先于意识一步的顶开牙关,伸到温暖的口腔里,碰到了三六的舌尖,上膛,引得他一阵颤栗,紧紧抓住了追命的衣服。

那一个吻,在只属于两个人的夜晚,长到地老天荒。

很久以后,大家凑在一起吃早饭,凌依依叽叽喳喳问三六为什么只喝粥。三六羞地不行,瞥了一眼身边道貌岸然嚼着包子不去看他的追命,赌起气来,放了碗就走。

追命赶紧就追,没走几步抓住了三六,“崔略商你放开!你去吃你的饭!”

追命觉得好笑,箍住了他的腰,从他肩膀看过去,那两瓣被自己蹂躏地通红的嘴唇,色泽更加明艳动人,呼吸就有些乱。

“你放开我……你……”

“不是肿起来,不能吃硬的东西吗?我吹一吹就不痛了。”

追命醉了。饮进千杯酒目光仍澄明的追命,醉了。

他的鼻尖抵着三六的鼻尖,他的嘴唇吮着三六的嘴唇,他的舌头在三六的口中游弋,那是怎样清暖甘甜的滋味?让人沉迷,让人……沉沦。

他不敢再想下去,贪恋地轻轻咬了一下水嫩的嘴唇,退开了些。

陈三六意识已经有些不太清醒,只是松松搂着追命的腰,眼睛迷蒙着水雾,看他离远了些,对着自己笑。

那笑容和以往的每一个都不一样,以星月作为背景,用风云铺成陪衬,带着无尽的柔情和思恋。

三六闭了眼睛,乖乖埋在追命的肩窝,呼吸着熟悉的味道,忽地心脏一阵发颤。

熟悉?

为什么熟悉?

谁把他抱在怀里喂药,好话哄着,一勺药汤一块蜜饯。

谁把他抱在怀里看雪,一手接了六棱花急急收回来给他看,逗他笑。

谁把他抱在怀里哭了,说小呆子,等天晴了,我就来接你。

陈三六抓紧了追命的衣服,忍不住轻颤。

追命从客栈二楼窗户翻进去的时候,无情还坐在桌前就着烛光看书喝茶。

“你还没睡啊。”追命笑着看他一眼,关了窗户走过去坐下,自顾自倒了一杯茶,一仰脖子喝得干净,无情看他眉梢眼角都缀了笑意,一双眸子更是亮得很,忍不住好奇,“你又跑去哪儿了?今晚是铁手当值。”

追命一愣,想到什么又忍不住笑了,却不打算告诉无情,心知无情不会信他,也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我去……散心,哈哈,散心。”

无情看他高兴自己心里也舒坦,也没再追问,白了他一眼,放下手里的书,“世叔回信了,让我们务必尽快将陈三六带回神侯府。”

此话一出,追命脸上笑意微微僵住了。

如今二人心意相通,他能跟三六说出在一起这样的话,就必定有了今后的打算。可现下这种情况,三六能否愿意抛下娘亲和自己一同去京城还未知。况且他们虽然知道这个荷包对于诸葛正我来说重要的紧,却不知道详情。他不能确定这件事对三六的影响到底多大,是好是坏。自然也就不想冒险。

但诸葛正我的命令,向来是不能违抗的。

只有自己尽己所能保护他了。

“追命?”无情见他走神,皱眉问道。

追命眨下眼睛叹了口气,“这件事,交给我吧。”

安世耿在地牢里,面对着人,却自己下着棋,下得悠然惬意,悄无声息。

对面的人,面容隐在黑暗里,一双眼睛反了寒凛的光。

“神侯府已经对霹雳堂动手了,雷赫向来不是吃素的,疯豪大侠,你说,这一下,够不够诸葛正我和那群小孩子乱上一乱?够不够我闯开第一道阵?”

黑暗深处的人冷笑一声。

安世耿因为这声冷笑狰狞了一张脸,掀了棋盘。

“安王爷,未免轻敌了些。”

“你落得今天这般境地,不也是因为轻敌?”安世耿气极反笑。

没人应他。

安世耿眼里的疯狂犹在,却只是笑了一下,优雅坐下,盯着那人的面孔道,“元十三限,你终是老了,比不得诸葛正我半点。”

依旧没人应他。

安世耿反倒不恼了,扶了衣摆起身,走到牢门口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来,冷笑道,“对了,四十九位处子的心头血已经聚齐,大侠真的以为,本王凭一己之力,不能完成大业?”

说罢,拂袖离去。

元十三限的眼神没有变化。

他知道安世耿注定不能成功。

那样东西,世间只有一人能够拿到,而那人早在二十年前,就死在了自己的箭下。

陈映竹坐在窗前,做着刺绣补贴家用。

陈三六推开门,低头恭敬地叫了一声娘,笑了笑,倒了茶水递过去,坐在一边。

陈映竹一看便知道儿子有事要说,放下绣品,柔声问道,“六儿可是有什么事要说。”

“……娘,你曾经说,三六八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醒来以后将之前的事忘的干净。”

陈映竹心头一紧,面色却仍然平静,“是的。小时候的事又有多重要,不记得也没什么大不了,”

“我是想问,我身边是否曾经有过一个人?是个少年,长我三四岁,同我生活在在一起?”

此话一出,陈映竹心头大震,手忙脚乱地拾起桌子上的绣品,躲闪着三六的目光,“……你之前一直和娘相依为命,哪里和别人生活在一起过?……也许是什么玩伴吧,娘年纪大了,也记不清了。”

陈三六自然看出来,陈映竹没有说实话。

只是娘为什么要骗自己?

他垂了眼睛,站起身,“既是如此,可能是我想多了。娘,我先出去了。”

陈映竹扎到了自己的手,血滴在绣品上,毁了上好的品相。

她想到了沥北山巅迎风而立骄阳一般的少年,想到了三六一见到他就绽开的笑脸。

想到那年崖顶的一片鲜血,想到无名道长说,忘却是天意,是天在救三六。若再记起那段撕心裂肺的回忆,难保不会心血郁结,一病不起。

由此,她不敢向三六提起一字。

虽然并非亲生,她疼他入骨,做母亲的除了希望儿女一世平安无虞,还奢求什么?

陈三六坐门前,想着刚刚的事,还在发呆。

他确定生命里有这样一个人,而很多次涌上来的熟悉感觉告诉他,那个人,很可能就是追命。

想到追命,三六低下头笑了笑,脸上透出了些许红粉。

正想着,一阵清风刮过,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人扣腰揽着腾起,三六惊恐地转头去看,看到追命的笑脸,又呆住了。

“那样看我做什么?抱紧,带你去一个地方。”

三六因为那一句“抱紧”,咬着嘴唇红了脸,却听话地楼上了追命的肩膀。

追命侧过头来在三六的脸颊上轻而短地啄了一下,专心控制身法。

三六……不提也罢,不过是咬破了嘴唇红透了脸。

“到了。”追命慢慢停住,放下三六,满意地看他惊艳的样子。

绿茸茸的草甸,平整柔软,阳光下暖暖发亮。不知名的鲜艳花朵零零星星,小溪淌过,叮叮咚咚。

饶是他自小在欢喜镇长大,城郊自然也是经常来,却从没发现这么美的地方。

“你怎么找到的!我从没来过!”三六笑出了清浅的酒窝,眼睛闪闪发亮,追命喜欢得不行,拉着他的手坐下,“你傻,这么高,一般人谁能上来?”

三六笑出了声,“是是是,追命大人轻功举世无双,绝对不是一般人。”

追命看着他笑的开心,被奚落了也不恼,想起了什么一样用弓起的食指,蹭了蹭他小猫一样翘起的嘴角,“三六你知道吗,不知为何,我特别喜欢笑起来嘴角翘翘的人。”

三六被他蹭的痒,一边躲一边笑,“那是因为这个才喜欢看三六吗?”

追命笑着摇摇头,“我以前以为是的。后来才发现,也许是因为注定要喜欢你,才喜欢笑出来像你的人。”

天底下,再也不会有人的笑容,能好看过他的泥脸小书生。

三六不躲了,静静看着追命,“虽然承认很丢人,但是我真的很高兴。”

追命揉揉他的头发,温柔牵着嘴角,“高兴的话,让我抱抱。”说完没等回答,轻轻揽了三六护在怀里,无比珍惜。

三六觉得今天的追命似乎有点不同,柔情满满,却多了伤感。

他忽然想到自己那日背对着他喊出的那句话。

“不要忘了与三六道别。”

陈三六眨了眼,眼睛已经有点泛红,是他不好,他沉浸在甜蜜温暖的情谊里,忘了抱着他的人是神捕追命。

“……不必担心我,若你要走,不管多久,我都等你。”

虽然等待痛苦,但那人 是崔略商,崔略商让他等,哪怕是一千次,一万次,他也会等。

追命听出来那句话里淡淡的哽咽,心疼地搂紧了他,“三六,你愿意,和我一同回京吗?”

很久以后,三六无意中想起那天的事,跑过去问追命,如果当年自己不答应他回神侯府,他会怎么办。追命挑挑眉,说,哦,那是世叔的命令,我们四个,用尽一切办法也会执行成功的。

三六咬咬牙,红了眼睛。

追命慌了神,捧着他的脸哄,我逗你的,又哭什么,像小姑娘,啊!陈三六你咬我!

三六瞪他一眼,转过身去,追命无奈地抖抖手,上前抚了抚三六的头发。

“陈三六,我的确会用尽一切办法让你跟我走,我不忍心你等我,更不敢想你不在我身边。”

“你愿意,和我一同回京吗。”

追命的声音清朗中掺了几丝平添温柔的轻哑,尾音带着旋儿,就那么飘进三六的耳朵。

你愿意和我一起回京吗。

你愿意,和我一起吗。

三六撑起身子来看着他,有些不敢置信,那是一个对三六来说,太过美好的未来。

追命无奈的叹了口气,捏捏他的脸,“怎么越来越呆,我是问你,愿不愿意和我回神侯府。”

笑意在三六脸上弥漫开来,他几乎没有思索地点了头,追命开心到不知如何是好,捧着三六的脸傻笑。这时三六才想起诸多事情来,皱起了眉。

“可是……”

“你娘那里我去说,你放心,我们可以带着她啊,若是她不愿意离开家乡,我们每月给她寄银两,我陪你回来看她。”

“可是……”

“身份的话你不用担心,我会说你是我义弟,没人敢说什么。”

“可是……”

“你想找份差事吗?不要出去测字了,神侯府缺整理卷宗的人缺了不是一天两天了……”

追命叨叨叨说个不停,三六的眉毛一点点舒展,最后扬起了一个顽皮地笑,他忽然凑上去搂了追命的脖子,盯着他眼睛说,“崔略商,你是不是蓄谋已久了?”

追命看着不知好歹的人眨着一双圆圆的眼睛笑他,顿时觉得要是不欺负回来简直太丢脸了。就近俯身亲下去,“陈三六,你都敢笑话我了,欠收拾。”

与上次的突如其来不同,这次的吻是心意所至,三六也是欢喜地很,怯怯回应过去。

舌尖纠缠,双唇相抵,温热湿软一瞬间通到心里去,四肢百骸一阵喜悦的颤栗。

良久,追命放开了他,气息有些不稳,他额头抵着三六的额头,看着那双映着自己面孔的漂亮眼睛变得雾蒙蒙。

“陈三六,以后,你要是敢让别人也如此吻你,我就杀了他,然后把你软禁起来。”

说完眼睛里竟然真的冒出了些许锋利的光。

追命一张脸,灿烂笑起来是温暖无限,眉峰一凛又是英气逼人,三六看的有些呆,良久才回过神来。

“我没你那么厉害,要是你敢这样吻别人,我只有躲起来,让你再也找不到我。”

追命忽然发狠地抱紧了他,在他耳后低吼,你闭嘴,这也是能随便说的吗?

三六也是随口一说,被他这么大反应刺激地一愣,然后笑啊笑,说神捕大人你竟然怕我啊。

追命说,是,怕你,只怕你。

诸葛神侯在窗前出神。

近来事情太多,一方面霹雳堂那边要虚张声势,另一方面还要继续暗中调查可疑的动向。雷赫已经开始察觉,明里暗里开始和神侯府作对,而真正的凶手却仍无踪迹可循。四十九个少女,至今未有下落。

可他不是为了这件事出神。这么多年,他经历的太多,多到控制情绪都是不由自主,多到遇到再大的事都能坦坦然面对,泰山崩于前而不惊。

出神是青年才有的事,他诸葛正我的青年,早就随着一个人死去了。未完待续......欲知下回,请关注微信公众号: xiaoyida_com ,回复 xsc1390 获取完整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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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小说内容节选自:古言小说 《初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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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更新于:2017-2016-11-29 14:0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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