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讀枯瘦苍老的希特勒_【紅泥良作】

然而我恐惧却总不至于绝望。集权主义可能卷土重来，能够枯瘦苍老的希特勒或许真的会重归年轻，但我相信一个新秩序的开始总比单纯的一切旧秩序的毁灭来得诱人。...

自由平等以致集权主义的必然

《经济人的末日》评介

今年年初，在德国被禁七十多年的《我的奋斗》终于迎来解禁，一时洛阳纸贵，仿佛牢笼里真的要走出一个枯瘦苍老的希特勒，反对者有之，欢呼者有之。

而我并没有看过《我的奋斗》。那段时间，置于我案头是另一本书，一本对法西斯的预言——德鲁克的《经济人的末日——集权主义的起源》。

众所周知，经济人的概念来源于亚当斯密的经济学，对于经济人来说，理性是他们的特征，经济利益最大化是永恒追求，并以此为行动的依据，这就造就了一种经济自由，经济自由又塑造了资本主义社会。

“经济人的末日”实际上是资本主义奔溃的指代，而“崩溃”便是“集权主义的起源”。

“我们不要面包太贵，不要面包太便宜，也不要面包是刚好的价格。”德鲁克在《经济人的末日》中引述了当时纳粹信徒们的这样一句宣言。

彼时，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前夕，资本主义信念在欧洲大陆崩溃，骄傲与焦虑的公民们不再相信“经济自由”能够造福人类，另一条通往社会平等的共产主义道路也在实验中遭遇失败。通向经济自由的资本主义之路与通向社会平等的共产主义之路似乎都指向了死胡同。

在“肯定”与“对肯定的否定”都被证明是错的时，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什么都不是的信仰，否定一切，甚至否定自己有过任何主张。于是就出现了这样一群人，他们声称不要面包太贵，不要面包太便宜，也不要面包是刚好的价格；他们声称不要第一条路，不要第二条路，自己所走的也并非第三条路，这世界压根就不存在道路。这好比“一群漫无目的的孤独流浪者”在虚无主义的避风港中“杂乱喧哗”，而他们的偏执势必导致了暴政。

正像墨索里尼的自夸：“法西斯当权后不会有任何积极的政策，没有方案，也没有制度。”这样一种消极的意识形态一味驳斥、打击并否定所有传统的思想，这样一群人开始相信一种明知不会给自己任何承诺的主义。

书中，德鲁克给出了这样一个骇人听闻的结论：集权主义起源于人们追求平等。在幻想破灭、在对现实不满时，人们不得不竭尽心力强迫自己相信极权主义。

在德鲁克的逻辑中，经济自由导致了不平等，而人民对于平等的诉求在法西斯政府“充分就业”政策与“剥夺中上阶级以使所有人的向低下阶层靠拢”的作为中得到极大满足。这样一种通过强调社会平等，社会地位、社会功能的平等，来建立并维系非经济关系的政治手段与中国在1966到1976年代所处的状态有多高的相似度不言自明。若再联系自己所听闻能够年代群众作为的只言片语，相较下不免惶恐。

天才而迷人的阿伦特有一部同名为《集权主义的起源》但厚得多的著作，从哲学与观念史的角度对集权主义的起源问题特别是“反犹主义”作了大篇幅的探讨，算是互有短长。

然而我恐惧却总不至于绝望。集权主义可能卷土重来，能够枯瘦苍老的希特勒或许真的会重归年轻，但我相信一个新秩序的开始总比单纯的一切旧秩序的毁灭来得诱人。

唯有自由平等在新领域建立，经济平等不再被视为最重要的追求，才是毒气室的出路。倡导建设而非一味鼓吹革命，毕竟，革命的前一半有时叫做法西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