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蒙古精英沙龙｜张正旭：我家那条青石老街_【内蒙古精英沙龙】

张正旭：蒙古族，高级研究员。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中国电视艺术家协会会员。著有散文集《游泳的面条》《爱境如禅》；诗集《那些花儿有时跳舞》。其中台湾版，中文版《爱境如禅》。曾创刊报、刊10余种类，并任执行主编，主编。...

张正旭：蒙古族，高级研究员。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中国电视艺术家协会会员。著有散文集《游泳的面条》《爱境如禅》；诗集《那些花儿有时跳舞》。其中台湾版，中文版《爱境如禅》。曾创刊报、刊10余种类，并任执行主编，主编。作品在《中国文化报》《中国散文家》《文化艺术报》《华夏散文》等发表。论文，报告文学，主持，歌手，摄影等在国（区）内外获奖20余项。个人词条被收入《内蒙古政协大辞典》。电影剧本《剩男剩女》，《迟到的婚期》。电视短剧《租个男友过大年》等。两次担任区内文学大赛和音乐大赛评委。主持，声乐，均在全国第十届文艺推新人大赛中获奖。

我家那条青石老街

文/ 张正旭

我家那座城，年轻的时候，曾有过一大堆理想。

而我，整个青春期，都在为一条街苦思冥想。这条叫兴隆巷的石板老街，给了我想象力达不到的深度。

那街，确切说是南北走向的路，蜿蜒着从我家门前穿尘而过。称之为街，缘于路东一隅，一家叫兴隆轩的百货老店，童叟无欺几十年，有了风水。店主是一对非常和善的夫妻，大约是这座城市最年长的店家了。这条路因这店、这对老夫妻，有了不一样的温度。

路是石板路，每遇取暖期，居民接暖，挖挖填填，循环往复，致使路面石板凹凸。秋冬，一路凌厉的冰峰，春夏，一街扫不尽的泥泞。在爱她的人眼里呈现出抽象美，起伏扭曲的路面，参差的屋舍，小心翼翼的行人，一幅写意画。小街被侵蚀着一天天破旧，街两侧的人家，也相继搬走，只剩下一座座红色灰色屋顶的老房子，几户乡下陪读的租户。

因无力改变环境而迁，是一种本能，人类最本能的品质是向往美好。

老夫妻还在原处，过得有滋有味，庄稼地里走出的孩子求知若渴，老夫妻就批发接济孩子们上学的纸笔，免费送孩子们食物，他们成了忘年友。口中，孩子们叫他们爷爷奶奶，或许心里，早把两位长者尊为解惑人生的授渔人。教师节，孩子们给老夫妻送上了自己亲手制作的‘敬师卡’。

陪读的大多是孩子的姥姥或者奶奶，也有孩子的父母，他们是农业转移人口进入城市的创业农民，是户籍制度改革，新型城镇化，人地钱挂钩政策的受益者。居住证极高的含金量，使他们依法享有居住地义务教育、就业、医疗等基本公共服务。国家的惠民政策，让这些世代围着土地打转的农民的儿女，有了走出去的勇气，亲身体会了国家农业转移人口市民化工程的暖。

一对年轻人，在兴隆巷的老街上租了房，门上贴了喜字，男子跑车，女子在家里做微商，在城市里开始他们自己的人生，小夫妻俩刚结婚，就给孩子取好了名字，无论男孩女孩都叫东升，寓意怀揣梦想的中国农民，期盼明天生活更加美好。

人们把达不成的心愿，只用五个方块字，等猴年马月，一言以蔽之。说话间，猴年就到了，一查还真有马月。预示着一切看似不可能的美好愿望，都有了一线生机。大年刚过，国家有了二孩政策，对于兴隆巷出租房里的青年农民，无疑是天大的好事，民谚就是天机。他们想好了，响应号召。

进城求学的孩子，他们的童年，阳文镌刻下了这座城；创业的年轻农民，最先走进的就是这条老街，第一眼见到的，就是这一对像蒙古马一样不懈前行的模范夫妻，他们的身上，有着和这座城市一样的温度，一样的素质，一样的包容度。

雨过，城市的上空，一道彩虹色彩夺目。

老夫妻没有因此改变对这条街的爱，像一磐虬劲茂密的大树，根深深的扎进大地，和破旧的老街，一起成长，共度烟火人生的一暮一朝，历久弥坚。

兴隆轩老夫妻的每一天，都是顶着露珠儿样崭新，好日子，像刚刚才开头儿，而人生，仿佛始于耄耋，他们的春天，从挂满果实的金秋开始。

我和这个城市的许多人一样，即便隔了很远，绕道也要去那条路，那个店铺，即便一眼，心安许久，竟神秘的生出一股无穷无尽的力量。

虽年逾花甲，可在他们身上，丝毫看不到“老”这个字，谈吐幽默，身心健康，爱的甄纯，恍然就是一对热恋着的青年男女。我品鉴着这对老夫妻，亦亲亦友，不离不弃。

我找寻他们与这条平平仄仄的石板街路质地相同的部分，试图走进他们的内心，解开那温度，那爱炙热的谜底。

和我有一样期许的，还有几只年年衔着新泥，总赶不走地屋檐前的燕子。

这座城市的理想，像一团火焰，在视力看不到的地方，点燃，蹦出炙烈的光。

西部开发，所有的目光都指向城市的西边，过去的荒地草滩一夜变身机关单位，公寓公馆，一座现代新城拔地而起，小镇也有了大都市的奢华味道。自此，新城旧城，泾渭分明。

旧城前方，坐卧距今千年的辽朝首都—上京临潢府，古辽历君崇儒尚日，前朝后市，有此城池，旧城还是青葱小儿，建了新城，生命繁衍，次第茂盛，旧城便也有了阅历，物件房舍陡添年轮，单位都搬到新城，连医院也尾随着，改变了地域。年轻人随着事业生活一起，到西部去了。镇子里只留下集市菜市，和濡染了陈年况味的老街老巷老房子，卧在原处。

学校还在，孩子老人们还在，老人们心上搁着这犄角旮旯的日子，放不下没网络的老屋，一肚子心事守着老家。城市的每一条街巷都充斥着凝重与童真，日子忽然间慢了下来，越发像一幅退了色的老照片。

系着两座城的，是一条由窄渐宽的柏油路。

旧城东那条路，依然以一街土，一街泥，一街冰，以一阕宋词的方式坚忍地婉约着蜿蜒南北。街坊们纠结着脚下进出的路，也时时被每天必经路径，老店铺那对夫妻激励着，只要老店在，老店里那对被我称为爸爸妈妈的夫妻在，这条石板老街的的主心骨就在，这座老城得的精神也在，生活在继续。

那条老街是那座城市的隐痛，而老夫妻的内心，正是城市的内心，是人的最深处。

打开一张中国地图，一眼就想寻到家的纬度。

乡愁，爬满青苔。想家，本质上不是具体想某一个人，是想第一声啼哭，惊起母亲含泪的笑；想上学路上贪玩迟归，父亲切切的责备；想工作遇到坎坷家人暖暖的安慰；想带着血脉热度，生养你的那个地方。走的远，在外生活久了，老家二字，便脱口而出，我曾不止一次惊异自己的情不自禁。

想家的日子，没了灵感，没了文字，于是，我成了其它人，隐匿在黑夜，隐匿在人流中。一切都无可奉告，躲着自己，躲着朋友。远远的看着自己，看着别人，看着他们火热的生活，恋爱。像一缕烟尘一样，挨着一个个揪心的日子，盼着世界安静下来，好让一颗冰心，复苏，萌芽。

子夜，人声睡了，熄了灯，只有月亮，和我。万籁俱寂，我才回来，书里书外的光阴荏苒，家乡的容貌便一一生动鲜活了，呈现出他们生命之初本来的样子。这几年，在另外的城市，我有了自己的小家，仿佛老家早已将我置身事外。

终于，从远方回到老家，“爸妈”两字是甜的，可隔了时光喊出来，却品出苦涩杂着海水的咸味儿奔涌。回到我日思夜想的青石老街，却没瞅见诸多亲人，是能叫出我乳名熟知的老街坊，他们的缺席让曾经容光焕发的老街，少了几分精气神，我怅然若失。我用目光问询爸爸妈妈，“他们都在，过的很好，只是搬了，在城市的平坦处。”眼看着兴隆巷石板老街上熟悉的面孔陆续迁走，我茫然，苦思冥想。这是放逐，背弃，我决定把他们通通赶出我的记忆，赶出我的童年，青年，一个字迹也不能存留。

这条青石老街，安放着我的往昔岁月，青年时光。打开衣柜，妈妈把我的衣服还齐整的放置着，我一件件仔细端详，我又看到了更年轻时的自己。还有一直默默支持我，壮年的爹娘。

夜色从隐秘处浸蔓出来，散落在一滴细碎的蓝色墨汁里。倏然察觉，自己并没有真正把他们从心里赶走，空拉拉地心，缺了许多东西，恍惚身在异乡。

假期到了，匆匆赶回去。

若不是送行的父母，错以为自己还在路上。忽然间，一种从未有过的在家想家的恐慌和悲情，袭来。火车开动了，有什么东西飞到了眼睛里，一层薄薄的雾气模糊了视线……，我伸出双手，想带着他们，一起离开。

十个全覆盖，街巷硬化放在前三的位置。老街终于等来了施工队伍。老街的家家户户兴奋地像过年，老人孩子激动地奔走相告，电话从老街不胫而走，北京，上海，呼和浩特……，这些大都市里，都有从这条老街走出去读书，创业的小辈儿，微信里一张张和老街合影的照片，刷爆了朋友圈。

老街俗名东石桥子，两个名字的背后，一定藏着一个心酸的故事。解放前，东石桥子是一条干河沟，因为闹饥荒，桥下到处是饿死的尸身，有钱人家找人把这些无处安身的可怜人，推到北山上埋了。老林东人都说，这条街上可住着善良有福气的人呢。

在这条街修路，附近的酒店都歇了业，而兴隆轩的人气，正契合了她的名字。那对老夫妻—我的父亲母亲对修路工人，像待久别重逢的亲人，免费送烟送水，整整一个夏天。

兴隆巷老街修路，对于整个城市，像有重大事件在老城发生，每天来此的见证者络绎不绝。老房子接上了暖气，妈妈打来电话，说搬走的老邻居们又搬回来了，80多岁的冯二娘拄着拐杖，一次又一次回到兴隆巷，见着老夫妻乐的合不拢嘴；李家老汉，搬走十多年，病躺在床上，兴隆巷三个字，一到他耳朵里，就非要老伴推着他搬回来住。

老街真的像过大年，要大团圆了。好消息令我归心似箭，回家，快马加鞭一夜还！当我对坚守肃然起敬的时候，却无法原谅那些放弃与逃离。心里赫然留下两个坚硬大字，再见。不想，心一痛，仿佛被这两个字烫到了……。

兴隆铺的夫妻——我的爸爸妈妈，和这条老街，进城的农民，怀揣着希望二字，搀扶着，呐喊着轮回，相互度化，终是盼来了温暖。

几十年，一条街，于百姓，不是修路，修的是走群众路线最实惠的民生民心。权为民所用，情为民所系，利为民所谋。自治区党委政府是老百姓的贴心人，百姓当前的日子，未来的梦想，都在党的心里装着，咱老百姓举双手，为他们点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