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婆叫“半边户”,你的呢?

 

我是60后,虽然在农村长大,寒窗苦读十数载,在县城吃上了皇粮。到了而立之年,由于自己天性懒惰,懒得弄饭,懒得追美女,懒得谈恋爱,就瞎猫撞上死耗子的娶了个80后彝乡村姑。像我这样的家庭,农村头羡慕,城里人不屑,故而被人称作“半边户”。...



我是60后,虽然在农村长大,却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寒窗苦读十数载,比较顺当的呆在县城吃上了皇粮。到了而立之年,由于自己天性懒惰,懒得弄饭,懒得追美女,懒得谈恋爱,就瞎猫撞上死耗子的娶了个80后彝乡村姑。像我这样的家庭,农村头羡慕,城里人不屑,故而被人称作“半边户”。



在中国现代婚姻家庭史上,最著名的“半边户”恐怕要算胡适家了。据叶新编著的《往事一抹风流——世说民国学人》记载,胡适14岁就受母亲之命与大他一岁的江冬秀订了婚。18岁那年,母亲让他从上海回老家完婚。胡适因接受了新思想,不想被旧式婚姻所束缚,就以求学要紧为名,百般拖延。后来他干脆赴美留学,一走就是七年。留学康乃尔大学时,万国学生会曾请他演讲中国的婚姻制度。当时西方人讽刺中国人的婚姻为“盲婚”,而胡适的婚姻就是典型的包办婚姻,因此演讲这样的题目实在是让他感到难堪。

但胡适毕竟能言善辩,遇乱不惊,一番言语堪称妙论:“贵国人结婚,男女事先恋爱,恋爱热度达至极点乃共缔姻缘。敝国人结婚,从前多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男女素未谋面,结为夫妻后,始乃恋爱,热度逐渐增加。是故贵国人之婚姻是爱情之终也,敝国人之婚姻则爱情之始也。”

这番妙论博得一片掌声,不仅为自己解了围,也使听众不得不叹服他的智慧和幽默。

1917年,胡适回国任北京大学教授,方与苦苦等待了他13年的江冬秀完婚。胡适特地写了一首白话诗记述他们的婚事:

记得那年,

你家办了嫁妆,

我家备了新房,

只不曾捉到我这个新郎!

这十年来,

换了几朝帝王,

看了多少兴亡,

锈了你嫁奁中的刀剪,

改了你多少嫁衣新样,

更老了你和我人儿一双!

只有那十年陈的爆竹,

越陈偏越响!

一个是留学美国的新派教授,一个是目不识丁的农家女子,应该是格格不入的。但两人结婚后,却能白头偕老,实属不易。



书归正传,我在县民中教书时,学校里的彝族老师家庭几乎清一色的是“半边户”,一共有七八户。不过,毕竟时代在进步,我们都把自己的“降落伞”(穿彝族裙子的老婆)带进了城,主要是方便照顾孩子读书。每年三月八日“妇女节”时,单位里要给每个女职工发两三百元的过节费。而我们可怜的“降落伞”,只能眼巴巴地望着其它女职工笑眯眯地数着钱,邀邀约约往街上跑。“降落伞”的老公们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合计一番后,便把各人的“媳嫫”喊来,叫她们按照AA制自掏腰包下山搓一顿,疯半天。平时,老公些向她们要点赶礼钱总是磨叽半天的女眷们此刻表现出少有的团结和爽快,纷纷丢下手里的家务活,神采奕奕、叽叽喳喳闹开了:

“你们这些臭男人,老娘们一年四季为你们洗衣做饭带孩子,个个熬成黄脸婆了。今天就是应该让我们高兴一下嘛!”

“今天谁也不许带孩子,娃儿都让他们的阿达在家照看!”

“我们今晚不醉不归!”

“以后我们要年年这样过!”

看到她们群情激奋的架势,像是在亚非拉妇女代表会上发表声讨男权的檄文。我们几个臭男人只好唯唯诺诺,老老实实地回到宿舍当起了家庭主男。从此,民族中学“半边户”的老婆每年三八节时,都能自己做主,潇洒下山,翻身妇女把歌唱了。

因为工作调动,搬到街上来住后,我那半边天尽管打不来麻将,跳不来广场舞,逛不起美容店。可她还是成了大忙人、大能人。天天奔走于县城各医院、超市、农贸市场间,带农村亲戚,特别是农村亲戚中的妇女打B超、看妇科、捡中药、打点滴、选购服装、推销农副产品,以致盐源县城哪个医院哪个科室的值班医师是谁,专家门诊、专业特长是什么,哪个超市的奶粉有赠品,哪个商场节日里有打折,哪个鸡贩的称不崴她都熟记于心。她的手机一天都在响个不停,我说你可以当“无事局”的局长了。她反问我,她只要把我和孩子的一日三餐管好,业余时间用来帮亲戚导医导购有什么不妥?每次回到农村老家,无论是糖平川的娘家,还是我白乌的婆家,我因为笨嘴笨舌,反应迟钝,往往像个新妇一样拘谨无措,心里总有一种局外人的感觉。而她常常被一大群家庭主妇有说有笑的簇拥着,回县城时,总是“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背上还背着一筐土特产,满载农村亲戚的无私馈赠而归。



2007年,我到泸沽湖采访“末代王妃”肖淑明时,她说摩梭人的走婚过去有,现在有,将来世世代代都会有。我无法判定王妃的断言有几分事实,几分善意的夸大。我只知道“半边户”过去多,现在少,将来会更少。但至少在我们的儿孙代,大概还不会完全绝迹。

我有个侄儿在成都某高校当老师,名牌大学文凭,人高马大的男子汉身板,再加上懒散好爽的彝人性格,迷倒了同一高校的某个山东烟台美女教师。两人很快坠入情网,并私定了终身。有一次暑假,女方带我侄子到烟台去见父母,事先给家里简要介绍了一下彝族的风俗习惯,其父母按照彝族风俗杀好一头猪等着乘龙快婿。到了丈母娘家,侄子连个猪的影子都没有看到,便问杀好的猪在哪里?她老婆指了指厨房里的一根铁丝,上面果然挂着巴掌大的两三块去了皮的净瘦肉。当天的接风晚宴上满是侄子说不出名的海鲜海味,从小在山里长大的他闻不惯海鲜的腥味,胡乱夹了几片专门为他准备的猪肉,将就着把碗里的饭吃完了。此后的两个星期,侄子食不甘味,度日如年。好不容易熬到打道回府的前夜,烟台丈母娘家把女儿女婿拉到火锅店为他们饯行,侄子在火锅店狂点了五份美国肥牛,才大快朵颐,狠狠地解了一次馋!

轮到女方父母到成都来看女儿女婿时,按照彝族的规矩,侄子的长辈加好友,西南民大的教授拉各家主动做东招待烟台贵客。拉各教授的老家是甘孜九龙的,他把家里珍藏的熊掌、麂子肉、野猪肉、雉鸡肉全拿出来,摆了满满一大桌。没想到吃完后,烟台亲家私下对女儿说没有海鲜,没有水产,没有素菜,平生从未吃过那么糟糕的一顿饭!

侄子给我摆他的这些笑话时,小两口新婚不久,还没有早生贵子。我警告他说,你们的婚姻危机四伏也!因为无论是都市丽人,还是乡野村妇,“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你们吃饭的口味始终都那么难以调和,日久天长会影响到感情生活的。果然不出我所料,生了个儿子不到两年,侄子家就分道扬镳了。由于儿子判给男方抚养,侄子没办法又当爹又当妈的,就只好在老家找了一个亲戚村姑,把她带到成都,为“半边户”这一日渐式微的家庭形态注入了新鲜血液,也为我国的城乡一体化建设作出了积极的贡献。

图片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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