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天地】外婆的那双筷子

 

外婆在我的记忆里并不深刻,甚至我都记不得和她有过完整的交谈...





外婆在我的记忆里并不深刻,甚至我都记不得和她有过完整的交谈,脑海里只是时而模糊、时而清晰的一些片段而已,因为,外婆是在我有记忆以后不久,就离开了人世。

但是,给外婆送葬的那天,我却记忆犹新,当时,是三舅提溜着我,围着燃烧的麦草堆一圈一圈的绕着,大人告诉我那是外婆死了,至今,想不起来,我当时是否在哭,但是缭绕在身边的烟雾却是那般呛人……

只听妈妈说,他们是六零年,被政府从很远的地方迁移过来的,也是因为那个地方的人太多太贫穷,他们就被大卡车一路不停地拉到了这个穷山沟。

外公在迁移的途中,饥寒交迫,饿极了的时候就吃一种名叫“观音土”的粘土,后来不能再拉便,到达此处后,他的大儿子,也就是我的大舅在领到食物后只顾自己和老婆孩子,而外公到这里没几天就死了,妈妈说,外公最后是在饥饿中被“胀死”的。

瘦弱的外婆带着四儿一女落脚在了这里。



后来还是听妈妈说,外婆那时就一直给还不怎么大的她说,总是听到耳朵里面刮风,整天“哗哗”的响,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没地方去看,这个山高皇帝远的穷山沟,没有医生。妈妈现在就猜测说,应该是挨饿太多,太虚弱的缘故吧,就这样,时间不久外婆就耳聋了,等儿女们再有儿女的时候,他们的生活更是穷困潦倒。

唯一条件好一点的,可以给全家做主的大儿子又生了几个儿女,且儿媳妇生来性恶,每天他们去大队领到自己母亲和姊妹们的口粮,都是事先拿回自己的家里,只给外婆妈妈他们塞牙缝都不够一两勺黑豆,尤其在外婆什么也听不到的时候更是变本加厉,因为他们要用那些口粮来养活自己的儿女,妈妈说,那个时候穷啊,整天满脑子就是一个饿字,只想吃一顿饱饭,因为她从来就连稀汤都没有喝饱过,只是大哥家的一个重劳力,而外婆又聋又病,仅在苟且偷生而已。

在我对外婆的记忆中,她有一双尖尖的小船似的小脚,套着一双黑条绒的布鞋,小腿上缠满了一圈一圈的灰色布条,走起路来,小心翼翼地一颠一颠地向前迈步,风一吹,没有裹绑的大腿部分就像个风袋,被风涨的鼓鼓的,总怕颤颤悠悠的她一个踉跄栽到,但她们这些老人也许是已经习惯了,竟然不会摔跤,我不得不佩服那个时代的女人,当然,也更讨厌那种时代的残忍。



妈妈偶尔做点可口的饭菜,就支我端给外婆一碗,每次去外婆家,都看到她两手抱在肚子上坐在墙角晒太阳,我想,可能在看到我去的时候,她那双混沌的眼睛也会折射出光彩吧。俗话常说“耳聋三分傻”,我们和外婆说话时她听不清楚,就努力分辨我们的口型猜测我们在说什么,听不懂时就有种很茫然的感觉。

有时我也会坐在外婆的腿上,静静地看外婆的脸,那里褶子很多,似乎每个细缝都灌注了风霜雪雨,填满了尘世恩怨,外婆灰白的发,灰白的脸,还有终年穿着灰色的衣裤,也就种成了我灰色的记忆。

每次给外婆送去吃的后,外婆总会用那双老枯的手摩挲着我的头发,爱怜地说:“霞儿,来,你也吃点。”我总会努力地摇头,因为妈妈已经让我在家吃饱了。

这时的外婆,就会颤巍巍地踮着小脚走到墙角的柴垛上折两根晾干的芨芨草,在衣袖上擦一擦,硬往我的手里塞,嘴里念叨着:“霞儿,来吃点,吃点啊!”这时的我就会很快跑开或者回家去,有时就会远远地看着外婆吃,生怕那根细细的芨芨草被面条压断。

到后来,我再去时,把碗递在外婆的手中后,赶紧跑去在柴跺上折两根硬点的干净点的“筷子”,也学外婆一样在咯吱窝一捋,然后再递给外婆,就蹲在外婆跟前看她怎么吃饭,也许当时的我怀疑过外婆怎么不拿真正的筷子去吃饭呢吧?



外婆那时已经有了两个儿媳妇六七个孙子孙女了,她因为耳聋年龄大就跟没结婚的两个儿子一起过,但是两个小儿子在外地劳动,其实她还是一个人独过,而妈妈已经嫁人了,也很穷,只能偶然偷偷照顾下外婆,就妈妈的话说,那时怎么那么穷啊,穷得都没让妈妈吃上一顿好好的饱饭!

不知道外婆用那芨芨草的“筷子”又吃了几次饭,就离开了人世,那堆麦草笼起的火堆至今埋在我的记忆深处,我被提溜着转啊转啊,随着那烟火,随着那抬着棺椁的长队,随着流转的时光渐渐模糊了外婆的身影,还有外婆那每次拿着芨芨草吃饭时的样子。

泪水浸润了我的视线,两根干枯的芨芨草,只有折断的那两根芨芨草,穿过了我的记忆深处。

我可怜的外婆,你颤抖而僵硬的手指怎么可以握稳那细细滑滑的芨芨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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