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端午拾碎

一早起来，在众多祝福里，收到一份特别的“礼物”——汪曾祺老先生的散文《端午的鸭蛋》。这多少打消了混过今天的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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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起来，在众多祝福里，收到一份特别的“礼物”——汪曾祺老先生的散文《端午的鸭蛋》。这多少打消了混过今天的念头，回去看看老父亲吧，顺便找一找当年过节的感觉。 



网络配图与文章无关老父亲还是一如既往那个调儿，电话一通，明确告知不吃粽子，只吃包子，鸡爪牛肉啥的也可来点儿；至于水果什么的，可有可无。完全不注意忌口的老农民居然硬朗得像堵墙——这多少使我有点疑惑当下盛行的养生之道的权威性。

就顺了老爷子的意，三笼包子，几个鸡爪，一碟牛肉，两瓶啤酒，外加一个大西瓜。好家伙，西瓜五元钱一斤，一个就要65，比前面那四样还要多出3块来！真是豆腐高过肉价钱。一咬牙，还是搬上了车——谁叫老爷子一辈子只对这个大家伙感兴趣呢？



网络配图与文章无关快到茶店子的时候，两头牛一大一小，被女主人牵了走在公路边。说是人牵牛，倒不如说是牛牵人。大牛不知是爹是妈，本来还保持着平稳的步态，不紧不慢跟在女主人身后；那个牛仔儿就不那么规矩了，一会儿快走，一会儿慢摇，再走几步，索性停下来，扑闪着油桐大的亮眼睛，装腔作势喷一下鼻，却不怎么响，不管了，动几动不足尺长的耳朵，定定打量来往的车辆，颇有“初生牛犊不怕车”的味道。然后突然发力，像是受到极度惊吓的鹿，嘚儿嘚儿撒蹄就跑，带动牛爹（或是牛妈）小跑起来，害得矮胖的主人也赶紧一阵小跑，风撩起有些松散的头发，两坨下垂的奶子跟着疯癫起来。跑一段，牛崽子大概累了，就又停了下来，又开始打量来往车辆行人。如此反复地故伎重演，居然没有惹恼女主人。在耕牛逐渐退出土地的今天，实在是个奇迹——换作自家兔崽子，大概早就被她骂得个狗血喷头，搞不好还免费奉送一道“竹签炒肉皮”了。



网络配图与文章无关夏日，日上竿头的滋味不好受，就像有火舌舔着人的脸。多数人选择了躲。也有躲不掉或从没打算躲的，那抹移动的绿就是最好的诠释。

打了一背篓猪草的农妇从田埂上走来，准备回家了。比身子大一圈的背篓里满是绿色，再看，手中绿枝做扇，头上绿枝为帽，走一步摇一下绿扇，头上的绿帽子和背后的绿猪草也就晃晃悠悠地动一动。整个人就是一抹移动的绿！我想，这大概是最不会被嘲笑的绿帽子了：姑且不论一个顶着烈日劳作的妇女有着怎样心酸麻木的命运，单单那种就地取材的智慧，那与天地日月抗衡的勇气，就该被称赞。 



网络配图与文章无关西瓜放在车里，总不老实。先是放在驾驶座后的脚垫上，它老是一荡一荡地碰驾驶座，好像总是提醒我，以它的身价，放那儿有点委屈；放后座上吧，它还是一会儿东滚一下，一会儿又西滚一下，大概在找一个稳妥的地儿。搞得我一路提心吊胆，深怕有个什么闪失。但事情往往就是这样，怕啥来啥，转大弯的时候，对面司机占道行驶，一个急刹，“嘭！”大西瓜不但重重跌回原位，还摔出一股味来——不用看，准是严重受伤了。

看来，即便是瓜，也不能自视甚高，或者过于圆滑。

网络配图与文章无关放弃了在市场上买现成艾蒿的打算，为的是能回到老父亲家亲手采上一把。一进门，把吃的东西往案板上一搁，就出门寻蒿去了。父亲说的并不准确，门前的小山头除了一大片疯长的板毛草，仅剩些张牙舞爪的荆棘了，丝毫不见艾蒿的影儿。有些不甘心，母亲生前不常常是转身就割回一大把来吗？定是我没找对地方。再找，菜园边，母亲坟前，堰塘岩，终于，在一块稻田边，我看到有一苗被割断的、白白的东西，有些像。拾起一闻，果然是！顿时有种如获至宝的感觉 ：那附近一定是有的了！细细寻，当真发现了一小丛！只是多数已经断了头，创面还是新的。看来有人先下手了。只好退而求其次，连折带拽弄了点别人剩下的。这年头，艾蒿也成了抢手货。闻闻，真香。回到家，拿干了的棕叶扎起来，倒挂在父亲门把上。一路，雄黄没买到，就让这把艾蒿替他老人驱寒祛邪，佑他今夏平安。

网络配图与文章无关 邻家小妹并不知我回家来了，进门邀约父亲去她家吃包子。我把一块刚切好的西瓜送给她，她转身回去，端了满满一碗热气腾腾的包子来。包子身子圆滚，面皮微黑，闪着瓷实的光芒，比从店子里买来的受看多了。咬一口，依稀有母亲的味道。邻家小妹把另一碗端到了隔壁，那里有一个比父亲还年长的、体弱多病的老妇人。父亲说，她是越来越不行了，今年的菜籽都是他帮她翻晒，装仓的。厚实的土地，拴不住后生们奔跑的脚步，独留下一二鳏寡孤独，寂寞地耕种，寂寞地收割，寂寞地生，寂寞地老，寂寞地病，寂寞地死。但愿这往来的西瓜，包子，以及这搭上的一把残力，能多少慰藉他们苍老的心。 



网络配图与文章无关秧苗在秧母田里疯长。父亲并不开心，说往年早就栽完了，今年文家角水库迟迟不放水，所以也就耽搁了。

我问，今年不栽可以不。

“不行。不栽可惜了。”声音不大，却不容分辩。

不是说好了不再种庄稼了吗？

“今年还是种了算了……明年……明年就真的不种了……”

每年都这么说。我反驳他。

于是父亲就照常地笑笑，沉默。

明年，明年他真的就不种了吗？一个种了一辈子庄稼的农民，为何从不像单位上的人那么渴望退休？尽管他已过耄耋之年。仅仅是因为土地赋予了他赖以生存的粮食和钱财吗？除了安全感，还有没有一种长进骨子里的依赖和眷恋？不种庄稼了，他会不会觉得，从此，荒芜的不仅仅是黑黝黝的土地，还有他已经并不旺盛的晚年？

没种过庄稼的我不得而知，也没问过父亲。也许，明年父亲又反悔了，而我，不会再劝他，放下锄头。

网络配图与文章无关一转眼功夫，六菜一汤上了桌 ：包子、牛肉、鸡爪、凉拌莴笋、泡菜、西瓜，外加米汤（稀粥）一碗。都是父亲爱吃的。他连杯子都不用，直接对瓶吹了一瓶啤酒，豪气不减当年。吃完饭，再陪着说说话，看看电视，然后回校。

能做的，实在微乎其微。

与网络上的喧闹和人们的期望不同，这么传统的节日如此波澜不惊，甚至有些寡淡，有如喝凉白开。却没有丝毫的不安。日子如此真实，如此美丽，有什么好哀叹的？茶是好东西，也不是人人都必须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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