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诗会 广西篇:庞白的诗

 

《中国诗会》:广西篇——庞白的诗。...



中国诗会



广西篇
庞白的诗
谁的虚空在隔夜风中久久不散
后来

“时光会沿路返回”他想。这是可能的

他又想,“时光比寒冷更潮湿

在空气中蛇一样,蠕动

你永远无法接近”

这似乎不仅仅是臆想。当他想起这些句子时

时间又过去了三十年

昨晚,从墓地来到公路上

他一眼就看到了路口那棵

长满淡紫色小花的苦楝树

无数夕阳正从苦楝树枝丫滑过

他来不及细想其中的含义

二级公路边几个小孩子扔下的欢乐

很快取代了他的悲伤

——“他们离死亡,和我一样近”

他突然又想起这么一句

他相信这是一个很老的说法

谁的虚空在隔夜风中久久不散

撩开下垂的毛发

沿着前额,掠过鼻桥,接近想象和声音

那整个夏天也排解不去的潮湿

然后,愤怒在嘴唇上方,澎湃了一一

一根纤细的食指扶着夜色

久久屹立

多年以后

山坡上那匹马,长大,跑远

然后和我们一样,再也回不到当年的草坪

松软的土地变得

板结、苍白,长出汽车、铁轨,无数楼房

和一盏盏,排列有序的路灯

有风吹过。甜的花香,臭的汽车尾气

艳的广告牌,打折的告示

千奇百怪的人,互相走近又彼此离开

一辆垃圾车从大酒店后门驶出

还没拐弯,一把大白菜

就跳出了没有挡板的垃圾箱

被一辆别克压成残渣

多年以后,我们又共同

见证了这样的瞬间——

我一个人站在这边的大榕树下

你和一群人站在那边的公共汽车牌前

丁酉年初夏致倮倮

1

我们一直在各自的世界,上演疯狂,也收留慈爱

缩减怯懦,又珍藏憔悴。只有银滩那头石狮子

仍在等待我们的青葱。它的孤独,日益苍老

2

大海的深意我们从未明了,波涛执意要把我们的目光送到远方

它显然没能如愿以偿。这多么相似啊

后来,我们的声音,在空旷中渐次消散。直到白云苍狗

3

当世界完全油滑得像个没有原则的老头

高高在上的路灯,终于不得不低头。一会蓝,一天红

它们必将照见我们返老还童,胡发如雪,皱褶似壑,发出咯咯的笑声

4

好了,现在,我们更加习惯时间变得无关要紧

习惯悲伤瞬闪即逝——一加倍小心也挽留不住啊

关于沉默,你还是多年前那样:风是酿制时光的必要淬火。

千野草场:跟一棵草去千里之外

只要阳光密度足够,这里的漫天绿色就会说话

一棵草和一个人在草坪上交换内心的香气

一座山和一条河沿着起伏的斜坡

出发,翻越,在风中拧出欢快

挑着灯笼,走细如游丝的路来到这里

它们都噙着浓浓的欢乐,也提着薄薄的忧伤

红的花,紫的果,嶙峋的石,看那些人

从四面八方围过来

在这里拾取时光久别重逢的时光

也看着他们沉醉,摇晃,转身,目送马群跑上半山腰

有人凝视,有人恍惚,有人呢喃,有人高歌

他们举诗为号,把寂静散撒到空茫中

而一阵风吹过。他们都将返身走远

只有漫天的绿色继续深入

更深入



大风贴

树木明朗,繁花清高,雉鸡的呼叫从背后传来

它们不理睬人类,活在我们的世界里

这时,别试着想象自己人面桃花

也别告诉远方你在银杏中,你在水杉中,你在香樟中

悬空的山川牵着五岭山脉

一路护送春色,到此。在此

让青山如黛,让万物安宁,让一脉不朽的风

从头顶上方深入我们的肌理,而我们一无所知

风组织盛大的礼仪,也磨砺着我们的额头

这时,我能给予自己的除了一双合十的手

还能怎么样呢?所有企望、感激和人间的悲伤

蜂涌而至,结束的同时,重新开始

西沱古镇:一道通天云梯

棱角是尖锐的,石板是圆滑的,

老了几茬的船仍然泊在原处

在这微雨之春,既实又虚

只有久远的窗花仍然新鲜

只有老者的眼睛仍然明亮

一缕白云从长江深处缓缓升起

穿过古镇,越过人间,通天直上

丁酉年二月十一日,烟雨听二胡

1

那垛杂草
重新回到暗处

2

受伤走散的影子
要收扰心里的念想,有多难

3

太阳西斜,月亮东升
相爱多年的人,各自去了远方

做梦

如果上帝关注

就不会被一句话惊醒

就不会被一杯水呛半天

才发现窗外北风已到多时

更不会只听到

远处的铁轨“咣当咣当”地响

即使往事向它伸出右手

一一看电影《将来的事》

三辆马车穿过黄昏,去到山脚下的村子

它们会在天亮时返城

一个性别模糊的人拐过街角

他将潜回厨房,油烟未尽之时,又得走了

生活的愿望和距离永远在路上

破裂了世界,又愈合着伤口

或明或暗,或无语

这是我看到的不安

未曾来临的永恒和愿意付出一切的淡定

这样的将来

即使往事向它伸出右手

它也不指向内心的神

也只能是以前的,持续的,埋葬不了的

沙滩上不去想一粒沙子为什么洁白

不去想一颗沙子为什么洁白

和它躺在沙滩上的理由

不去证实它和海风的关系

在波浪汹涌过后

彼此认不出熟悉的对方

不去想太多无解的事情了

往事渐行渐远

唉,太多的刻骨铭心

无从印证

陌生于时间的,如霜白过头顶

纷纷落下

也不去想海浪的声音

表达什么

不去想万物的光辉

揉进黑暗,而黑暗消失于光明又萌生光明

不去想从没来过的未来

和永不再来的过去

日子渐白,笛声高远

沙滩上

没有理由只想一粒沙子为什么洁白

那么洁白

我却又视而不见

去白龙珍珠城

去白龙珍珠城

迷路到此处——

桉树上空

烟窗冲天立,有白烟直上

突然记起,桉树背后是骨灰生产之地

如故事情节,山林安排巧遇农妇,得以问路

经半小时,于路边村中小卖部给汽车加五可乐瓶汽油

再经半小时

抵达目的地

千年之后,所有通道都已打开

别克和牛车互相占道

很多人住进钢筋水泥,养花,种草

也有老人进出破败红泥砖屋,吃饭、发呆

明朝的城砖仍旧夹在古榕中

暗黄不改。逃不脱了被禁锢命运的

还有街道不远处的

珠贝遗迹、滩涂、海、传说中的珠池

和阳光下不再新鲜的人间

不论

夜色在初秋的风中

又慢慢硬了起来

赶在季节还未将冰霜印上窗玻璃

赶快把空气、雨、灯光、人类

暂且寄存别处。或者全都忘记了吧

包括一些经久不散的味道

可能还有别的。比如神、命运和花朵

或者一块岩石

圆月

它还在那里。摸不到的

半空中。它没变,每年中秋,都那样

淡黄,圆润,像纸糊的灯笼

照着野地

也像谁胡乱放的一把火

野坡地

随处可见的野坡地

长着野果、野菜和不多的灌木

也埋死人,蛇爬虫飞,蝼蚁出没

一一不如一把火烧了

种果树、开鱼塘、做房子、建砖厂

每有人面露喜色打野坡地主意

阿拾叔就长嘘短叹一一

往前三十年

没有这野坡地,早饿死你阿公

饿死你老子

你这野仔还不知要在哪棵花树下落根

然后,他就骂人家

忘恩负义、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以怨报德……

阿拾叔虽没读过书

不会把这些成语

像计生标语一样刷在墙壁上

但听多了,还是记得很熟,骂起来也顺口
▌ 庞白

原名庞华坚,笔名庞白。居广西北海市,出版有诗集《天边:世间的事》等。中国作协会员,副刊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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