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苑内外丨李伶伶：小偷之死

陈武下班回到小区，看到小区里的人正在追打一个小偷。陈武最痛恨小偷，要不是小偷把他母亲刚从银行取出的工资偷走，他母亲也不会急得心脏病发作去世……...

陈武下班回到小区，看到小区里的人正在追打一个小偷。陈武最痛恨小偷，要不是小偷把他母亲刚从银行取出的工资偷走，他母亲也不会急得心脏病发作去世。所以不用人招呼，陈武就加入了抓小偷的行列。陈武学过武术，抓小偷对他来说太简单了，他第一个追上小偷，几下便把他撂倒了。

小区的人很快围了上来，有人说报警，有人说把他送到公安局。小偷戴着头套，看不到他的脸，大家让他把头套摘下来，他说什么也不摘，陈武一下把他的头套扯了下来。大家看到小偷的脸后，都感到很气愤，他居然是打更老头的那个败家儿子。挺大个人，什么也不干，整天游手好闲的，不仅偷了他爸的钱，还经常偷小区住户的钱。大家几次把他送到派出所他都屡教不改，他爸被他气得哮喘病都犯了。

“今天，我们得替他爸教训教训他了。”不知谁说的这话。这话刚刚落地，就得到了响应，大家你一脚我一脚都来踢小偷。小偷挣扎着想跑，最终被陈武一脚踢趴下了。

这时警察来了，大家七嘴八舌地诉说着小偷的恶劣行径。警察让小偷起来，小偷趴着不动；警察去拽他，他还是不动。警察一探他的鼻息，没有气息了。

警察说：“他死了，谁把他打死的？”大家都很吃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把目光都投到了陈武身上。陈武很惊讶，说：“不是我一个人，他们都踢了。”大家说：“之前他还好好的，结果你踢完最后一脚，他就不动了。”陈武说：“不对，不是这样的。”警察问陈武：“你踢没踢？”陈武说：“踢了。”警察没再多问，直接把陈武带走了。

案发现场没有监控，关键时刻，小区里的人又都不承认自己踢了小偷，所以陈武要对小偷的死负责。因为小偷有错在先，陈武属过失致人死亡，法院判他15年有期徒刑。陈武感到不服，要求上诉。上诉的结果是维持原判，因为证据不足。

陈武十分不理解，明明大家都参与了，为什么让他一个人来负责？这个问题，他想了15年也没想明白。出狱后，陈武一无所有了，工作丢了，媳妇早就跟他离婚了，连房子都被她偷偷卖了。陈武出去找工作，因为有坐牢的经历，屡遭拒绝。

一天，陈武去一家汽车维修店应聘，看到一个男人在修车，修了半天也没修好。他走过去，几下就修好了。男人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说：“手艺不错。”陈武说：“小意思。”这时，走过来一个女人，看样子像是老板娘。女人问：“以前在哪儿干过？”

陈武说：“监狱。”女人问：“监狱也开修车铺？”陈武说：“在监狱学的修车。”女人没说话。陈武说：“我看到招聘信息，说你们这儿招聘维修工，我是来应聘的。”女人听后马上抱歉地笑了一下，说：“真对不起，我昨天刚招了一个。”说着，女人掏出50元钱递给陈武说：“刚才辛苦你了，你再去别处试试吧。”陈武犹豫了一下，拿着钱走了。

没走多远，陈武就听见那女人说：“今天真晦气，碰见个倒霉鬼，害得我损失50块钱。”陈武听了，转身又回去了，走到女人面前说：“你说谁晦气呢？”女人吓了一跳，尖叫着说：“你想干什么？”陈武说：“把钱都拿出来，你不是说你倒霉吗？我就让你倒霉到底！”女人十分害怕，乖乖地把兜里的钱都掏出来了。站在一边的男人刚想做点儿什么，陈武就顺手抄起店里的一把修车扳手，说：“别动，敢报警，你们都没命！”两个人都不敢动，陈武拿着钱走了。其实他心里很紧张，怕他们报警，也怕警察再把他抓起来。陈武在出租屋待了好几天没敢出门，后来见没什么动静才出去。

陈武找工作依旧很不顺利，抢来的钱很快就花光了，没有经济来源的陈武想到了偷窃。几次得手后，他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后来干脆以偷盗为生。

有一次入室盗窃，被人堵在屋里，陈武从窗口往外跳。二楼的窗户不高，他以为自己能逃脱，没想到落地时崴了脚。户主大喊“抓贼”，小区的人很快就围了过来，对他一顿拳打脚踢。陈武挣扎着想跑开，却被人一脚踢到心窝。一阵钻心的疼痛之后，他感觉自己要死了。这时，陈武猛然想起当年他踢小偷的那一脚，他的命运就是从那一脚开始转变的。想到这儿，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最后踢他的那个人一眼，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刊于《微型小说选刊》2017年第1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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