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童年》之“崇拜” (作者;慧东)

 

小时候最容易崇拜人了,常常长久地把炯炯的目光投注在某些不靠谱的人身上,心里呼唤着:要是我是他的儿子该多好啊。我崇拜过废品站的一个老头,他戴一顶赵本山那样的帽子,手上套一副脏兮兮的白线手套,老在废品堆里穿梭,举手投足间都显得很专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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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最容易崇拜人了,常常长久地把炯炯的目光投注在某些不靠谱的人身上,心里呼唤着:要是我是他的儿子该多好啊。我崇拜过废品站的一个老头,他戴一顶赵本山那样的帽子,手上套一副脏兮兮的白线手套,老在废品堆里穿梭,举手投足间都显得很专业。有人拿着酒瓶子问他:师傅这个收不收?他搭眼一看就脱口而出:辣酒瓶不收啤酒瓶收!有人扛着一摞画报过来:师傅画报怎么卖?他头也不抬:跟书本子一个价,一毛三一斤!有时问的人多,排成了队,他就站那里用烟熏得焦黄的食指挨着个儿指:这个收,这个不收!这个收,这个……,权力大得吓死人。九岁时我迷上了废品业,没事就跑去瞻仰废品站的价目表,做梦都想着拿家里的东西换钱,一见到他我就肃然起敬,心想如果我要是他儿子的话,就算我拿着一大坨狗屎,他也会用点屎成金的手一指:这个收!九块八一斤!

我崇拜过镇医院的一个大脸盘子护士,她脸长得像个贴饼子,细眉细眼的,不知怎的我就是喜欢她,没事就跑病房偷看,觉得她特洋气,一看她就能联想到北京上海那些大地方,心想我要是摊上这样一个妈,死也值了。现在回想那护士的大脸盘子实在是老土,孩子的审美真是不可思议啊。

我还崇拜过同学的父亲,他是个扎花圈的,一沓彩纸一经他的巧手马上变成艳丽多姿的花圈,他给儿子扎的巨大的蜻蜓风筝,获全校风筝大赛一等奖,我同学举着线轮在田野里放着风筝,全班同学都跟着他跑。望着那只“蜻蜓”在天上小得跟蚊子一般大,我对自己没有出身于一个扎花圈的家庭倍感遗憾。

我还崇拜过植物油厂的一个管理员,他有厂办公楼二楼娱乐室的钥匙。他女儿是我同学,我的小组组长,我经常求她找她爸爸给我们开门,让我们在娱乐室打乒乓球。木头台子跟水泥台是天壤之别,一抽球“呯”一声脆响,成就感十足。我和伙伴一打起木头台子,一般回合很少,只要这边一发球,那边就猛抽,一拍就结束战斗,就为听那声脆响。同学她爸大方得离谱,一见我们来了,随手就把一串钥匙给了我们,让我们自己开门去。平时在学校天天为了争水泥台子打破了头,现在居然如此轻松地享受豪华的室内乒乓,我暗下决心,做人要做她爸那样的人,要为了将来当乒乓球室的管理员而读书。

我最崇拜要算是葬礼上的“老总”了,每逢葬礼,总有一个统管大小事务的人,叫老总。哪儿收钱,哪儿磕头,一般哭几声,烧几刀纸,安置远方贵宾,布置酒席,招待乐队,安慰死者家属,驱赶要饭的……,一切都应付自如从容不迫,不怒自威。所有人有事都向他打听,做什么都请示他,他从不摆架子,耐心地指挥大家,跟大家解释,手下人得令离去,他还鼓励地拍一下对方的后背:急嘛?慢慢来!所有人都信任他敬重他,光大家敬他的烟就算他有八只耳朵也都夹满了。当他从我身边走过时,我慌得全身都麻了,可他对我这个粉丝瞧也不瞧一眼,忙着过去吆喝别人了。

终于轮到吃大席了,来了不就为的这么,刚一上菜我就埋头猛吃,突然有人冲我屁股拍了一巴掌:“小儿羔子,瞧给急的!好菜都在后边呢,现在吃这么狠,到了后边你就吃不下了,只剩干着急了,笨死你拉倒!”

我一回头,竟是他,激动得眼泪险些掉了下来。他的这几句话,让我受用了一生!

十多年后的春节,我在街头又见到了他,他靠在一辆自行车旁边,自行车后座上绑了个氢气瓶,他把气球放上去,一会儿气球就涨大了,他熟练地扎好,递给客人,收钱,左顾右盼一番,突然尖声吼道:“气球贱卖喽,一块钱,五——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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