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点黑暗,却不那么让人害怕,甚至还有点有趣

 

所以你觉得大熊真的吃掉了兔子吗?(最后有彩蛋)...

最后,大熊真的吃掉了兔子吗?
联系上琼·克拉森(Jon Klassen)的第一时间,我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抛出了这个问题。

关于大熊和兔子的争论已经持续了几年。2011年,30岁的琼·克拉森出版了完全由自己创作的第一本绘本书《我要找回我的帽子》(I Want My Hat Back)。



这本40页的绘本书讲述了森林里一只大熊寻找自己帽子的路途。它耐心询问路上遇到的每一只动物:狐狸、青蛙、兔子、乌龟、蛇……每只动物都说没有看到过帽子。



正当大熊陷入沮丧时,它遇见了鹿,鹿提出了一个简单的问题,引发了大熊的记忆。最后帽子找回了,故事却停不下来。


在故事的中途,一顶尖尖顶的红色小帽子曾经出现在兔子的头上。

书的最后一页,大熊坐在地上,头戴这顶帽子。大熊的身边布满了植物的枝蔓,唯独看不见兔子。



连克拉森自己都没有想到,这个简单的绘本会受到热烈的欢迎,甚至一度成为某种网络现象:读者们在网络上讨论,争相讲出他们眼中的故事和结局。在问世当年,这本书就名列《纽约时报》“年度十佳绘本”。

一个美国母亲在读书网站的留言,也许将这些褒奖描摹得更生动:
我站在客厅,迫不及待地拆了包装。头戴帽子的兔子说:你干嘛问我?我没有看见任何一顶帽子。我也不会偷帽子,别再问我类似的问题了。”




看到这里,我哈哈大笑,觉得我的丈夫和孩子也应该和我一起读。于是我把书拿到厨房,我的丈夫,三个女儿——10岁,12岁和16岁,一起静静翻动书页。看到最后一页,我不禁有些怅然。
克拉森自己用“颠覆性的冒险”来形容这一结局。很难想象绘本中那个有些暗黑的结局出自这个男人笔下。
他有一对闪烁的浅蓝色眼睛和一张讨人喜欢的面孔,笑起来腼腆而温暖。他说自己最喜欢的一个词是“温柔地”(gently)。



他看上去确实是一个温柔的人。回复我邮件,他一开场就是抱歉:“不好意思让你花了那么长时间找我。”时逢万圣节,他正外出旅游,还不时在Instagram上晒出静谧的乡村风光,并且不忘告诉粉丝,自己的脖子刚刚被蜜蜂蜇了一下,很疼。

这个加拿大大男孩在大学里学习动画专业,毕业后曾在梦工厂工作五年,还曾经参与制作摇滚乐队U2的MV。



U2 I'll Go Crazy If I Don't Go Crazy Tonight



后来人们不厌其烦问他这段经历,他也不厌其烦地回复:
是的,我见到Bono,他就坐在的凳子上,他本人,真人。我没有他的电话号码,就这样。
后来他告别动画行业,但定居在洛杉矶,在家里将自己的奇思妙想变成绘画。
从小,一只狗陪伴他长大;到了美国,他在家中养了一只猫。绘本中出现的很多可爱形象,都以陪伴他的小动物为蓝本。

他与作家马克·巴奈特(Mac Barnett )合作创作出两部绘本。



创作《萨姆和戴夫去挖洞》(Sam and Dave Dig a Hole)时,两个淘气的大男孩一起挖地“体验生活”。(而他明显更像那个认真boy)





绘本讲述了两人一狗挖洞寻找宝藏的故事。





两个男孩一路挖,一路错过宝藏,但永远希冀着更大的宝藏。在绘本中,克拉森安置了一只黄褐相间的小狗。这只狗一直紧紧盯着地面,没有从宝藏上抬眼。



直到两个男孩错过了一颗大钻石,这只狗才第一次望向读者。

它就像是在一个喜剧秀里,演员的面孔突然望向了摄像机,仿佛在对观众说:你们能相信吗?
克拉森这样形象地解释自己埋在书中的“小把戏”。


这些充满心机的细节在克拉森的作品中俯拾皆是。曾有读者表示,第一次看《我要找回我的帽子》云里雾里,直到被人点醒一定要注意书中的眼神:在鹿出场之前,大熊问到的每一只动物都没有正视它的眼睛;眼神交流的匮乏,代表它们对大熊的问题根本不关心。



《芝加哥论坛报》曾经一针见血地评论:
读这本书的乐趣完全在于从画面隐藏的细节中梳理出情节。
在克拉森眼中,这些细节是与观众交流的基础。

学动画的孩子通常都随身一个素描本。“他们无时无刻不在画,地铁上、路边……画对于他们几乎是一种肌肉反射。”但克拉森不是这样。直到今天,他仍然不喜欢拿着素描本随时画。
只有当我探索一项技术的时候,我才会画没有故事的线条。


2014年,克拉森在加州艺术学院教了一年的课。
那些孩子都画得棒极了,但是我还是不断问他们:你们为什么而画?你们在画什么?好好想想这些,你们画下的每一笔都在与看画的人交流。
他在2012年独自创作了第二本绘本《这不是我的帽子》。同样是帽子、同样是寻找的过程,这一次克拉森将故事安放在海底。画面以灰黑色为基调,呈现出克拉森中意的安静感觉。
一只小鱼偷了大鱼的帽子,它顶着浅蓝色的帽子游弋在海底,浑然不知大鱼就悄悄跟在

自己的身后。


与《我要找回我的帽子》一样,大鱼和小鱼的故事拥有一个略带黑色基调的开放式结尾:它们一起经过一片海藻。在下一个画面里,大鱼出来了,头上顶着那顶蓝色小圆帽。



这一次,克拉森为故事放入了更多的冷幽默:
大多数鱼都在沉睡之中。这是件好事,就算醒过来了,它们应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2013年,《这不是我的帽子》拿到了美国凯迪克大奖的金奖——这几乎是绘本界最高的荣誉。有人评价这本书“精炼而幽默”,颇有海明威的感觉。

这句评论让克拉森受宠若惊。因为他对于艺术创作的初认识正是源自海明威。高中时,读海明威的《丧钟为谁而鸣》,老师在台上提问:“你们觉得海明威写的是什么?”同学们七嘴八舌地讨论,克拉森感觉自己看到了以往从未想到的、艺术创作的一个境界。
这些书、还有这些艺术,可以超越字面的描述。海明威的书并不刻意塑造形象,甚至也没有什么情节。但他用他自己的方式去讨论一些更广泛的东西。这让我看到一种充满智慧的创作方式:并不是自我沉溺,而是用作品与更多的人相连。
Q&A



你在从事绘本之前一直学习的动画。这两种艺术形式是不是很不一样?

克拉森:对,在做动画的时候,你希望拼命填满每一帧。但是绘本是几乎静止的,翻动速度基本固定,页面上有大量的留白,可以设置很多小的心思。但是他们也有相似的国。无论在动画还是在绘本中,安排情节发展的步调、让观众理解故事都是最重要的两件事。

你曾经与很多作家合作为他们的故事配上图画。从《我要找回我的帽子》开始自己一个人写又画。两种创作体验感受有什么不同?

克拉森:当你面对别人写好的故事,你大部分时间都在解决问题,去思考怎么把这些文本转化成绘画。我很享受这种解谜的过程。这个过程也相对更放松,因为你很明确工作的全部体量。
但如果你要自己写故事,所有一切都不确定,有时候是能让觉得整个人都瘫了的。



所以如果独自创作一本绘本时,既要写故事又要绘画,哪一部分更困难?

克拉森:迄今为止,故事都是最困难但同时也是最带来满足感的部分。一旦我有一个完整的故事,我就觉得整个艺术创作中最难的部分已经完成。只要我为这个故事感到自豪,绘画就像是完善它的一个顺其自然的步骤。

你的灵感通常来自哪里?

克拉森:灵感来自解决问题的过程。你会摸索故事的呈现,看你能做得多好。在这个过程中你往往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却很清楚,我不想这样,我也不想那样。那么,就看在剩下的一点点空间里如何施展了。过程每一次都是崭新的,有趣异常但又让人有点害怕。

有人曾经用“美好的暗黑”形容《我要找回我的帽子》和《这不是我的帽子》。这两本绘本在创作之初就是为儿童而绘的吗?

克拉森:是的,这两个作品是明确的儿童绘本。我非常喜欢为儿童创作,因为让一切保持简单明了是一个很大的挑战。我也喜欢让故事里有一点点黑暗,让这些部分变得不那么可怕甚至有些有趣。





2014年与Lemony Snicket合作作品The Dark就是讲述了一个男孩与房屋中黑暗的故事

我自己也不是一个勇敢的人,所以我想我了解哪些胆小的孩子,小心翼翼不让他们被吓到。当然,创作的时候我并没有想得太多,我只是专心做一本我自己喜欢、也觉得孩子会喜欢的书。孩子喜欢很多我不喜欢的书,我也喜欢很多孩子不喜欢的书,但是我想其中的交集在于儿童会喜欢那些创作人自己全身心沉醉的的书。儿童读者是最敏感的一群人,他们能一下分辨出创作者是不是真正喜爱自己创作的故事。

你的绘本被改编成电影和舞台剧(《我要找回我的帽子》被英国国家剧院改编成儿童音乐剧),你有参与其中吗?

克拉森:最开始的时候,我会参与一点点,不过进入到真正的工作我会完全置身事外。这并不是因为我不想做或者我不喜欢别人的改编。而是因为发现,如果让我动手,我会因为很多细节而纠结。为别人的故事绘画让我体会了很多事,最重要的一点也许就是在其他人的故事中找到你自己。所以我想如果其他人改编我的作品,也会从我的绘画和故事中看到自己,找到他想要改编发挥的部分吧。

呃,看了下剧照,感觉有点羞耻play……


本文原载于《外滩画报》668期封面专题“绘本的世界”

经过重新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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