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出的香港

过去多少快乐记忆，何妨与你一起去追。...



在朋友圈回复一个在香港读书的老友，说我去过的城市里最喜欢的就是香港了，还说，好想跟你学粤语啊。

她说，你喜欢香港我好开心啊，可惜咱们聚少离多，不然我一定教你。

这是她在香港的第六年，土生土长的北京姑娘，一口粤语已经能唬住港人。

而我说最喜欢香港，是真心的。

“因为一个人，爱上一座城。”这句话已经被荣迷用滥了。我对偶像不长情，也不愿意把自己归为“X迷”一类，但我知道的所有香港，尖沙咀荃湾中环红磡，叮叮车和天星小轮，流行乐和电影的全盛时期，黄金时代和争议与衰落，从最初的启发到最终的亲历，一切一切的了解，都是自张国荣而始。

某年冬天，对他的好奇突然井喷。网上搜出他的电影列表，从高分一部一部往下看，偶然下到一个电影合集的种子，还看了好多低分的冷门片。那时候的我还表现出来了后来疑惑过无数次为什么没能用在正事上的情报搜集能力，看他的资料、访谈、报道，一时如数家珍，后来买了本口碑不错的他的传记，将近三十万字，读下来只觉得，诶，好像这些我都早就知道了。

了解他，是一个既有印象逐一消解的过程。看了《霸王别姬》里的阴柔妩媚风华，谁能想到他在歌坛的英气小生形象；他的相貌，黄霑说是眉目如画，但歌声却低沉醇厚；以前知他是天皇巨星，万众宠爱，但不知他是这样温和、善良、磊落的人。他的电影，我是跳着看的，现在想想，应该按年代顺序看，起初跑龙套，演反角，香港人说“连张国荣都要熬八年”，到后来在歌坛峥嵘初露时演的那些神采飞扬的青春片，到《英雄本色》、《胭脂扣》的磨砺，到退出歌坛后演技已臻化境，到后期的种种新尝试，党员、杀手、父亲……偏见很多，“本色出演”、“人戏不分”，但其实多看几部电影，就知道这绝不是他，他演无脚鸟，不羁又性感，他演娘娘腔，惟妙惟肖却毫不夸张做作，他演杀手，眼神冷峻阴郁，连黄秋生都大呼怎么可以演得这么好，《英雄本色》里，他青涩，却英气勃发，《胭脂扣》和《风月》里，他穿长衫，翩翩公子，温润如玉，董桥说他是“最后一个西关大少”。

这么多迥然不同的形象，竟然还有人说是本色出演？倒是也有本色出演的，他演歌手、演演员，就像在演自己，自然也是演绎得意气风发，《金枝玉叶》和《夜半歌声》，去听他在电影里唱歌吧。《金枝玉叶》里的《追》是他的作品，很多人都知道，但谁又能想到，《夜半歌声》里那三首充满浓郁歌剧风的曲子也是他作的。

他的歌更是不必说了。内地很多人是自《霸王别姬》认识他，但那一代的港人都是听他歌长大的，也看着他长大，看着他走红，一时风头无两，看着他拿奖，退出歌坛又归来，听着他嗓音从沙哑到醇厚沧桑。据说在他去世后，香港电台警告听众不要独自听他的歌，以免情绪失控。

去年终于去了香港，二月时去的，那边的天气只要不下雨简直舒服极了，单衣单裤，薄雾朦胧。飞机在傍晚天光还亮时落地，坐轻轨到香港站，途径东涌、青衣、九龙，看沿途站名，都是熟悉的名字。由尖沙咀出站去找订好的酒店，途径狭窄的街道和霓虹灯牌，连红绿灯的倒数叮叮声都和电影里一样。酒店房间极小，那晚我躺在床上，想，香港好美，和预期的分毫不差。

其实他的电影里并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香港地标，但走在街上，只觉得街边路牌是他，吃菠萝油的小店是他，维港的夜色简直是他是他全是他。去之前没查攻略，第二天早上醒来，突然想起大屿山沙之城，又想到自己买了三天的地铁通票，直接长途奔袭去了昂坪。

自己一人出去玩时喜欢暴走，看街道看人看天，这种玩法更适合在喜欢的城市，兴之所至，觉得走到哪里都是风景。张国荣说自己当年坐天星小轮去电视台参加歌手大赛得以入行，我也每天坐天星小轮去来，下层单程盛惠港币两块，比坐地铁过海底隧道便宜。此行打过交道的港人都客气有礼，不像传闻中负面，却也很可惜没什么值得一书的故事。港片看多了，连蒙带猜能听懂些粤语，挤在地铁里听旁边两人旁若无人聊天，内容能听出七七八八来。

问香港哪里好玩，我给不出攻略来，我只觉得哪里都好，而且还想再去。在港学习、工作的人恐怕要不屑，我也知道久居和偶遇是两种完全不同心境，但我还是喜欢，还想了解。我也不知道这份热忱中张国荣占了多大比重，也不知现在他在新一代港人心里又是怎样的存在，记得2010年有媒体调查喜欢香港的原因，“因为有张国荣”选项雄踞榜首。

去年看港囧，确实是满怀期待去的，看完只觉一股大写的“喜欢香港却表现不出来”的尴尬感。那么多张电影海报刷了又画，那么多首歌穿插，镜头掠过一个个我熟悉的场景地，却依然像是转了无数个圈不得其门而入。

这种尴尬也来源于感同身受，就像我到现在也说不出自己究竟为什么喜欢香港，只好归类成“因为一个人”这样脑残粉气息过于浓厚的原因。这几年的消息报道，正面的，负面的，我都看过，在一水的幸灾乐祸和指责不知好歹恶毒论调里，我焦虑又心忧。

今天北大百讲放《缘份》，是纪念诞辰60年活动的一部分，内地都放这部片，香港放的是未公映版结局的《家有喜事》。为什么选《缘份》，有传闻说是版权便宜，倒说得通，因为这部片在他出演的那么多部电影里，说表现平平都是过誉了，一部无脑爱情片。

拍这部片那年，张国荣因为一曲《monica》大红，一扫八年不得志的郁气，加上梅艳芳和刚获得港姐亚军的张曼玉，画面倒是赏心悦目。那年香港地铁刚刚通车不久，这部电影也着力为其宣传，重要剧情都发生在地铁里。剧透的话不多说了，不是特别喜欢他的，不推荐特意去看这部片，在他因为偶像身份而在电影选片多有顾忌的那几年的作品里，《为你钟情》倒还好看些。

看这个微信公号的名称和微信号就知道，我那么喜欢张国荣，但我很少说，说了就停不住。以后再慢慢说。

我也那么喜欢香港。可是我说不出来。

    关注 十号风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