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露烹茶】玉灵

 

玉灵晨起的燕子欢快地从房檐下飞过,留下一道倩影。院中开得正盛的桃花杏花在春天和暖的风中摇曳,抖落了一身的露珠...




玉灵

晨起的燕子欢快地从房檐下飞过,留下一道倩影。院中开得正盛的桃花杏花在春天和暖的风中摇曳,抖落了一身的露珠。阳光透过洁白的窗纸,洒在桌案上,映得那洁白的宣纸越发的透亮。宣纸旁,放着一杯刚泡好的茶,朦胧的雾气正从茶盏里缓缓地飘出。

岳飞此时正坐于案前,蘸了浓墨的笔峰,正在那洁白的宣纸上快速地游走着,李娃坐在他的旁边缝补着衣物,时不时地瞥一眼那纸上的内容。那字似乎是随了人的心情而动,有的中规中矩,便似人心如止水。

有的却是勾画飘逸,一横一竖,极尽舒展,犹如龙腾凤舞,便似人慷慨激昂、豪气勃发。笔墨翻腾之间,一张字已写成。概因每个字的分寸都拿捏得极是精准到位,即使有些字的大小风格与其他的有些差别,整张字也丝毫不显杂乱,反而凸显出一种别样的恢弘之美来。

“汉家旌帜满阴山,不遣胡儿匹马还。愿得此身长报国,何须生入玉门关。”李娃轻轻吟咏出纸上的诗句,却是唐人的一首《塞上曲》。

“官人写这首诗,可是因为悬念建康战事?”李娃询问道。

岳家军解了常州之危后,便回了宜兴。宜兴的富饶使大军在此战中所受的损失迅速得到弥补,不过半月的功夫,岳家军便更胜往昔。这段时间,岳飞的生活也是平静而幸福的,可以与李娃日日相对,可以时时尽孝于母亲膝下,亦可以陪伴在三个孩子身边。前些天,李娃现出了怀孕的征兆,这让岳飞惊喜不已,虽然他不是第一次做父亲,但是这毕竟是自己与真心喜欢的女子的第一个孩子,意义是与往常不同的。

日子尽管回到了最初的平静,但关于前线的战报还是一刻不停地被送达到这个静谧安详的院落。三月,金军到达镇江府,欲携在江南掳掠的财宝、人口渡江。韩世忠军拦击金军,金军退入黄天荡,与韩世忠军相持不下。此战前后四十余日,终究还是因为有叛徒的出卖而以韩世忠军的战败告终。这股金军得以退守建康城,与里面的金军和为一股,实力陡增。

岳飞想起这些事,蹙起了剑眉,叹息道:“韩相公狠狠地教训了金贼,让他们知道在我大宋的南边可再不会让他们肆意妄为了。可是此战一败,金贼在建康立足更稳,若是太久攻不破,金贼在其中避暑的企图得逞,对我大宋,可谓是不利之至啊。”

李娃注视着丈夫的双眸,轻声问道:“所以,官人又要出征了?”

岳飞点点头,说道:“朝廷已经下令,任张相公为制置使,一干人等都要受他调    遣。战事已起,我想朝廷的命令不日之内即可到此。孝娥,平静的日子到头了。”他说到这里,目光中饱含了歉意,毕竟,二人成婚还没有多久,自己就两次出征,让她提心吊胆。

然而李娃这次却没有多少忧虑的神色,正要说话,房门却忽然间被人一下子推开。眼前粉影一闪,一个粉雕玉琢般的小女孩儿一下子钻进了岳飞的怀里,“爹爹,爹爹”一迭声的叫个不停。

“安娘,别烦你爹,快到娘这儿来。”李娃对于自己的话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打断而愤愤不已,嗔道。

那边岳飞正爱怜地将女儿抱起来,笑道:“孝娥,安娘还是个孩子,别尽说她。”“我就知道爹爹最喜欢我了。”安娘听了这句话,立刻高兴得不行,近些日子里越发红润的小脸上满是喜悦的神情。

岳飞对这个并非是亲生的女儿尤其喜欢,待她比亲生的两个儿子还要好些。而安娘也很是愿意和岳飞这个继父在一起,恨不得天天粘着。在她小小的心中,只觉父亲便是这世上最厉害的英雄,有父亲在,便什么也不用害怕。

李娃问道;“安娘,你怎么不跟你两个哥哥玩儿?倒跑到这里来闹你爹。”

安娘一撅小嘴,说道:“二哥身子不好,现在还在奶奶房里睡着哪。大哥倒是起得早,但是一起来就忙忙地跑出家门,到张叔叔那里学武去了。都没有人陪安娘了。”

李娃点了点头,笑道:“云儿这孩子上进,人也聪明,昨天我看他在院子里练拳,练得有模有样的呢。依我说,不如你好好教教这孩子,日后把他编入到军里去,也好为国效力。”

岳飞摇摇头,说道:“不,我不想将他编入我的军队里。因为,我不能给他什么。甚至……甚至,他还会比旁人多受一些委屈,多吃几分辛苦。”

我心下了然,岳云若是进入父亲统辖的军中,势必会受到更多的关注,若是表现平平,丢了父亲的脸面倒是其次,引起军中的闲言闲语却更严重的。要知军心是否平稳乃是作战能否胜利的关键,一个处理不好就会引起不可设想的后果。

李娃说道:“亏你还是云儿的生身之父,儿子的心思还没我这个继母清楚呢。云儿这孩子将你视作天,你到哪儿他便愿意跟到哪儿,莫说是受委屈,便是丢了命,也是甘之如饴的。’

岳飞道:“你这是被他说服了,帮他来求我了?”

“爹爹,爹爹,大哥很想跟着爹爹上阵杀敌,那天他磨了娘亲和奶奶一下午呢。最后她们都点头了。爹爹便应下了吧。”安娘拽了拽父亲的衣袖,撒娇道。

“这小子倒是机灵得很,知道岳相公最是孝顺。只要岳老夫人同意了,岳相公便是要摇头也难。”我心里想着。岳飞也是笑了起来,说道:“他倒是知道在这个家里最听谁的话。要知母亲疼他更胜过我,他竟然能将母亲说通,可见是费了大力气了。罢了,我就答应了他吧。”

李娃道:“官人别忘了,要找一个可靠的太尉好好地调教他,最好是官人的亲信,并且是个办事得力的。不然他恐怕却不过官人的面子,将云儿祖宗似得供起来,云儿得不到半点儿历练不说,若引起军中议论,反而更糟。’

“不错,但不知夫人意下如何?”岳飞看着李娃,笑问道。

李娃道:“这是你们男人的事,找我问什么?我便是说了,官人恐怕也不会听吧。”

岳飞道:“你是云儿的母亲,有什么不能说的,你就说说吧,我必定会听的。”

李娃想了想,说道:“依我看,莫若张太尉。”

岳飞目中透出喜色,笑道:“我们这是想到一块儿去了。张宪跟了我这些年,与其说我二人是上下级,倒不如说是兄弟。他的能力自是不消说的了。他的品性更是正直可靠。云儿到他那里去我才真正放心。”

第二天,岳飞悄悄地带着岳云来到了张宪处。张宪见此,却是不免要开开玩笑的,“相公放心,大衙内到了下官这里,绝受不了半分委屈,吃不了一点辛苦。不出一年,下官保准叫他升官发财。”

岳飞焉能不知他这是正话反说,便佯装生气,道:“少在这儿胡说八道,我这小子在你这儿,若是比其他将士特殊上一点,休怪我对你军法从事!”

张宪忙道;“别呀,我知道相公最恨那些小人勾当。相公放心,大衙内在我处,  当与士兵同甘苦,绝不敢特殊照顾。我这里刚来了一群新兵,可叫大衙内与他们一同吃住、一同训练。只是……”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目光看向岳云,“只是怕大衙内不过是一时兴起,最终耐不住军中辛苦,逃回家去。到那时,我可不好向众将士交代。”

还未等岳飞答言,岳云便说话了,“张叔叔放心,云儿既然选定了这条路,便断无后退之理。云儿若是敢后退一步,也不用张叔叔为难,就请爹爹将我军法从事吧。”一番话说得斩钉截铁,尚显稚嫩的脸上写满了绝无更改的坚定,似极了他的父亲。

张宪哈哈大笑,说道:“这才像我大宋的男儿!五哥,你养出了个好儿子。不像我……”张宪说到这儿,苦笑着摇了摇头,他的儿子跟岳云差不多大,却是顽劣不堪。

岳飞也是满意地点点头,又嘱咐岳云道:“云儿,你要知道,在这军营之中,只有将士,没有叔侄父子。你不许说是我的儿子,也不许再叫张叔叔。”岳飞的声音透着种威严,但是心疼却在他的眼里一闪而过。

岳云听了这句话,没有多说什么,脸上露出倔强的神色,说道:“是!谨遵相公将令!”

送了岳云回来,岳飞刚刚踏进院落,便见张大年欢欢喜喜地迎了出来。岳飞对于这个媒人很是感激,刚要见礼。张大年便拉住了他手,说道:“恭喜了,恭喜了。刚刚朝廷遣使来此,说是朝廷封了相公御营司统制。这时天大的喜事。”

岳飞早就料到近些日子里,朝廷一定会派人来传达命令。但是一来就升他的官却是始料未及的。当下也不多言,便随着张大年一同进屋。那个来宣读朝廷旨意的官员一上来便是好一顿的恭维道贺。接着才是宣读旨意,原来这份旨意中除了升官,还命令岳飞率领岳家军即刻出兵建康。岳飞没有多说什么,领旨谢恩,再与那官员攀谈半日方才罢了。

张大年听说朝廷叫岳飞出兵建康,脸上的喜色登时褪下去一半,待那官员走后,连忙说道:“相公可千万莫要轻易出兵。”

岳飞问道:“为何?”

张大年脸上现出焦急神色,说道:“张相公领了制置使的高官,尚且在建康附近,任由物议纷然而不动一步。你……你现在不过一个御营司统制,又何必搅这趟浑水。”

岳飞握着圣旨的手轻轻颤抖,张俊是他的老上司,他当然知道这个人是个什么样的品性。张俊的怯站不前,早在他意料之内。“我都知道,可若是不收复建康,整个江南就都有危险,咱们宜兴,也不能幸免。”

张大年叹了口气,说道:“相公,不是我不以国事为重,而是……唉,你这整个岳家军才多少人?建康城的金人有多少人?这明显是拿鸡蛋碰石头的事情,你是做不成的。孝娥她如今已经怀上了你的孩子,你难道就愿意让她刚成亲就再守寡吗?你忍心让你那孩子,没出生就没了爹吗?”

岳飞摇摇头,说道“不愿意。所以,我才要执意收复建康。您不必再劝,打仗有时并不需要以硬碰硬,也并不在于人数的多少。关于建康,我已经想出了大致的方法。只需与众将再行商议即可。”他说到这儿,再不顾及不停地摇头叹息的张大年,吩咐召集众将来此议事。

张大年忧虑重重,正要离开屋子,忽听岳飞说道:“您的心意岳飞明白,您是担心我,也是担心孝娥。岳飞感激不已。只是,有些事,我必须去做。您能明白吗?”

张大年收住了脚步,回过头,岳飞此时正背对着他,一袭青色的衣衫,一种悲凉落寞的气息萦绕在他身周。张大年突然间就什么都不想再说了,只因面前这个年轻的将领有着比所有人都坚定的内心,这种人生来就是要做一些看似不可能的事的。

-----编辑站   周睿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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