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后的，那些消失在田野的美食——乡下系列15

对80后来说，田野里有着最好的美食。如今，它们已消失在田野里，消失在童年里...



图片来自网络。感谢植物学家华西雨屏兄的指点

接上一篇：80后的我们，都吃过什么？——乡下系列14

爆米花、馒头、萨其马不常有，但嘴馋却是每天的。怎么办呢？幸好，乡下孩子有自己的办法——田野里去找啊！

春天之后，田野里一片绿色，各种吃的便回来了。首先回来的是榆钱。

榆钱是榆树的种子，因其外形圆薄如钱币，故而得名。这是乡下孩子最早的零食之一。

春天里，榆树是先长榆钱后长叶子的。沉睡了一个冬天的榆树，先想的是传宗接代，于是就先长出这榆钱。在刘绍棠的《榆钱饭》里，写到他的老家拿榆钱做饭。成都平原比较富庶些，吃这东西的，多半是孩子。大人几乎对这不感兴趣。



我们上学路上，会经过东风渠。这60年代修筑的几十米宽的河，是我对河的最早印象。河边，当年栽下固堤坝的榆树，80年代已经有小水桶粗了。虽然对我们来说，这树不是太好爬，但也完全没有问题。

一人蹲着，一人踩着他的肩膀，其他人做保护。蹲着的慢慢起来，便很顺利的上到树上。下面的人还指挥着，说哪枝哪枝最好。先扔几枝下来，下面的吃，自己也在树上吃个爽。然后再撇了很多，扔下来，满载而归。

榆钱的时间很短，嫩的榆钱有点回甜，过不了几天，老了，便干沙沙的。再过一阵子，一阵风吹，榆钱便随风落地，找地方生根发芽去了。要吃他们，只有等来年。



榆树，榆科落叶乔木，可高达25米，胸径1米。榆钱是其子实，又称榆实、榆子、榆仁、榆荚仁。有健脾安神，清心降火，止咳化痰等功效。红泡儿，有点类似野草莓，我们扯兔草时常可以见到它。有时候一小片一小片的连着长。但它的果实和叶子都比草莓小多了。果实最初是包裹在绿色的花萼当中，之后随着成熟度，果子慢慢的露出来，直到上面有了细细的籽，果实的颜色变成了深红色——这时候，便可以吃啦！



据说，红泡儿里面有一种蛇泡儿，颜色好看但偏硬，是蛇爬过的，千万不能够吃，吃了会死。（这传言当时不知道来自哪里，直到后来知道红泡的学名叫蛇莓，可能是它名字的以讹传讹吧）

红泡儿，算是我吃过的最早的草莓。直到现在，在商店里看到，洗的干干净净的塑料大棚里长出的硕大的草莓，都会想起曾经吃过的红泡儿。



蛇莓，为蔷薇科蛇莓属植物。具有清热解毒，散瘀消肿，凉血止血之功效。蛇莓还被发现含有抗癌和抗肿瘤的物质。蛇莓有微毒素，可以忽略。但也不要大量食用哦，不然还是可能头晕、呕吐或者腹泻。这地瓜不是北方说的凉薯，不是四川地里种的白色的地瓜，而是一种野生的藤本植物。通常它就静静地长在田坎边，也不好看，扯兔草都不会扯它，因为它太硬，兔子也不吃它。

但是，这植物每到夏天，却会迎来孩子们的光顾，简直是最爱。

乡下的每个孩子都知道一个顺口溜， “六(luo)月六（luo），地瓜熟(shuo)”。其实，等不到六月六，农历五月之后，这个地瓜就开始熟了。我们就开始爬在田坎边忙碌起来。



丛丛的叶子下面，这时候结上了大大小小的地瓜儿。小的只有筷子头大小，颜色不红，而大的颜色则有些变红了，轻轻一捏，有点软，摘下来掰开的话，里面是红红的瓤子。通常我们会假巴意思的檫一下——哪里等得到拿回去洗哦，直接送进嘴里，那味道不摆了！

地瓜长在叶子背后，刨的时候，有时候冷不防会遇到一些奇怪的虫，吓得惊呼大叫。但为了吃这小东西，还是顾不得那么多了。

这美味，我至少有20年没有吃过了。



地果，桑科榕属的落叶匍匐的木质藤本植物，别名：地石榴、过山龙、匐地龙，喜欢生长在荒地，草坡或岩石缝里，生长海拔不高，其果实可以做药用植物，清热散寒，祛风除湿。可以用于咽喉痛。其匍匐生长的特性，让它堪称防沙固土的绝品。慈菇有两种，一种是红慈菇，一种是白慈菇。白的是炖肉的，红的是拿来生吃的。我们家里栽过白慈菇但却没有栽过红慈菇，但这红慈菇却年年都能吃到。

在我们家背后不远，有个小田，是某某人的。但这田自从某年栽了慈菇之后，就弃种了。多的慈菇那一年被收获了，但留下的就在这荒田里年年发。



正因为主人家也没管，这里便成为小孩子的又一个美食乐园。

找慈菇不会一个人去，一般都是几个小伙伴约起，到了之后各自行动。吃慈菇的季节，通常田里会有点水，慈菇的苗会从土里冒出来，长到一尺来高。这苗很是脆弱，如果直接扯苗，会扯断，所以苗只是一个定位。

看到之后，指头顺着苗往土里去，泡过春水泥土其实很软，手指下去很容易。下到手的一半，有时候是整只手，这时候，手指便接触到一个硬硬的实体。心里一喜，便用两个指头托住底部，手慢慢的从泥土里出来，慈菇便跟着出来了。

那时候，哪里管卫生不卫生哦。将就田里的水，洗洗就朝嘴巴里奏。

现在想想，真是不知所谓的年纪啊！



荸荠，莎草科荸荠属。我们说的白慈菇，其实是泽泻科慈菇属，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植物，毫无关系。荸荠球茎富淀粉，供生食、熟食或提取淀粉，味甘美；也供药用，开胃解毒，消宿食，健肠胃。刺梨，我们喊的是自nier。这是一种生长在田坎边的长刺的植物，一般两三尺高。因为长刺，并不受人待见。但是这花却非常好看。粉红色，而且很大朵。花蕊是黄色的，常迎来蜜蜂的追寻。

刺梨花谢了，子房部分便慢慢膨大，最后长成有大拇指大小的一个扁圆形的带刺的球。先是青的，然后再变黄。等它变黄，我们知道这就可以吃啦！



因为刺梨有刺，果实也有刺，所以摘的时候得小心翼翼。徒手摘下来，还得小心的去掉刺。但这刺梨并不是像桑葚，地瓜一样可以直接送到嘴里，这得啃。啃的是薄薄的一层果肉，里面是一大堆的籽。

我们说，这简直是个毛多肉少的家伙。但即使是这样费劲，即使毛多肉少，谁叫你馋嘴呢。

至于这刺梨被成为维C之王，声誉鹊起，那是二三十年后的后话了。



刺梨，缫丝花的果实。缫丝花，蔷薇科蔷薇属，落叶或半常绿灌木，小枝常有成对皮刺。果实多为扁圆球形，黄色。果皮上密生小肉刺，俗称之为“刺梨”。果实内含有丰富的维生素C，被称为“维C之王”。现在有以刺梨饮品果汁及刺课酒为主的产业。芭茅，准确应该是斑茅，我们通常喊的是芭茅。

一般生在河边和池塘边。秋天的时候，芭茅杆会长出很长的花穗，白色的或者暗红色的，我们常常撇了来耍。

有花穗的芭茅杆已经比较硬了，可以拿来做箭杆。用刀截出一尺多长，一头还用竹子做上箭头。弓一般是用粗棉线做弓弦，黄荆条子做弓臂。对，就是妈老汉打人的黄荆条子，其柔韧性好，手指粗细，打人痛而不伤骨头。实在是中国几千年来父母们的“伟大”非物质文化遗产。



秋天的时候，我就常做了一整套的弓箭，在收货后的稻田里射箭。一箭可以射很远，颇有百步穿杨的架势哦。

芭茅杆还有个好处。它是分节的，离节很近的部分，非常柔软且嫩。可以吃！我们放学回家的时候，撇断芭茅杆，吃其嫩杆的时候，多了去了。

只是，芭茅杆的叶子有锯齿，比较锋利，少不了被它报复，手上拉一些口子。

这也是好吃的代价吧。



斑茅，禾本科甘蔗属（甘蔗属，没想到吧！）。别名巴茅芭茅等。其根为中药，有通窍利水，破血通经功效。治跌打损伤，筋骨风痛，妇人闭经，水肿盅胀。人类为什么爱吃甜食？你知道么？

不仅是可以带来能量哦。还可以让人心情愉快。

小时候的甜食来源，其实很少。除了偶尔的糖，极为少量的野果。当然冬天，有时候有甘蔗吃。我的舅婆家爱种甘蔗，我小时去过，从此妈妈说起这个舅婆的时候，总是说，吃甘蔗那个舅婆，以区别于街上住家的那个舅婆。

可是甘蔗也不常有啊。不像现在随时可以吃到。而且甘蔗是冬天才有，夏天吃什么呢？

哈哈，有一个可爱的替代品，玉米杆。玉米每年可以种两次，所以吃玉米杆的机会，至少有两次。



而且，玉米收获的季节其实比较长，农家一般会在其刚成熟时，煮嫩玉米吃，直到学成老玉米掰来喂猪。每次撇了玉米，其杆就可以拿来吃。正因为玉米的收获季长。所以，我们小时吃玉米杆的时间比吃甘蔗多得太多。

但玉米杆糖分其实很低，所以要选。撇下玉米杆，用刀在其靠近尾部的地方，一刀下去，尝一下，不甜就放弃。一般好几根里面才有一根非常甜的。

很多年后，我和几个朋友去平武李芯锐家玩。我们又去到一个深山里，居然有一个老头子在深山里采药，养蜂蜜、种玉米为生，活的像个神仙。他有极好的蜂蜜，当然不在意大片的玉米杆。我和几个朋友拿了镰刀去砍，我选的几根都很甜！朋友说，你还会选呢。我说，当然。童子功哦！

一晃，已经二十多年了。



玉米，禾本科，玉蜀黍属。原产地为美洲，哥伦布发现新大陆后才辗转流传至欧洲和亚洲非洲，现广植于世界各地，为重要谷物之一，供食用，茎叶为牛马的饲料，因栽培历史悠久，变种甚多。最后来说说桑葚，这是乡下流行范围最广的吃食。

我们家这边不养蚕，但成都平原是有养蚕的，过去蜀王有个叫蚕丛，三月成都还有热闹的蚕市——“蜀中每春三月为蚕市，至时货易毕集，蜀人称其繁茂。”（《五国故事》）成都还有个“簇桥”的地名。簇桥，就是蚕吐丝要上的用麦秆扎的蚕山，这里也是因为交易蚕山而得名。

我记得我们读小学的时候，好几个春天我们都养过蚕的。

所以虽然现在不养蚕，但桑树是有的。桑葚成熟是在5月左右。这个季节，我们放学常常会绕行很远，方圆几里内都是我们的路线。哪里有桑树，哪里桑葚成熟了，那是了如指掌啊。



桑葚要黑了才好吃，这时候咬到嘴里，几乎一下就化了，抿甜！

但是每天都去摘，这桑葚自然长不赢。理论上是，如果今天不吃明天来吃，那么就可以吃黑的。但是，哪里等得到明天呢！今天有就今天吃，只是半黑的，或者红的，虽然略有酸味，但也忍不住咯。

过了一阵子，这桑葚越吃越酸，大家就暂时不去了，似乎也忘了。等忽然有一天又想起，跑去，哇塞！地下落了好多，所有的都变黑啦！于是一把把的抹下来，直接送到嘴里。那种满足！不摆了！

我们家有块地在清明会（一个地名，因曾清明时节举行过祭祖的清明会而得名）旁。清明会因为多坟地，附近便有一些杂树，也没有谁去砍伐它。偶有野鸡、蛇出没。这里有一棵硕大的桑树。直到几年前我还和朋友爬上去吃过。

而如今，坟地里的老祖宗些已迁上了山。

这桑树，连同榆钱、芭茅杆、地瓜、慈菇、红泡儿、刺梨儿，以及众多的野果子、童年的回忆，还有老家，都随着拆迁的进程，深深地埋到了地下。

再也回不来了，再也回不去了……



桑葚，桑科桑属桑树的成熟果实，桑葚又叫桑果、桑泡儿。成熟的鲜果食用，味甜汁多，是人们常食的水果之一。每年4～6月果实成熟时采收。桑椹性味甘寒，具有补肝益肾、生津润燥、乌发明目等功效。

下篇写我们玩过的动物：

油蚱蜢、土蜜蜂、牛角峰、丁丁猫儿、绿娃儿、恩呀子（天牛）、地古牛、推屎爬、笋子虫等。

    关注 锦城夜雨行旅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