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大街98号》【二十二】

我之后生活中的寡淡，和缺乏归属感，也许根源是来自于“吃”。...

【吃的平衡】

小时候，每年的这个时节，外婆的妹妹，我们叫她“乡下阿婆”，总会亲手做好清明团子给我们送来。青草色，里面有细腻的豆沙，每两个清明团子下面粘着一张裁好的尺寸相当的粽叶。同时，可能还会带些红糖方糕来。乡下阿婆做这些土糕点的手艺，还真是无人能及。我至今都没有再吃到更好吃的了。

外公很喜欢吃甜食，这真的是天生的。他的牙特别好，到七十岁，家里的甘蔗结都是外公负责吃，胃也很好，吃这些糯米做的糕点，包括粽子，根本不会出现不舒服的情况。而外婆就没这么好运了，先天体质比较差的外婆，三十岁开外，整套牙齿都拔光了，但是有个当地很有名的牙医，配了上下两副非常舒服又漂亮的假牙，一直用到外婆走。外婆对于这样的糕点，无福消受多少。

记忆的镜头里，外婆永远都是负责烧好吃的给我们，从来没见得她多少爱吃，反倒老了老了，她越发吃不下，却越发嘴馋起来。只是，八十岁开外，外婆因为肠胃的问题，已经不能多吃什么了。

年岁增长，我越发觉得，万物都是一种平衡。哪怕是吃。

外公小时候，几乎都没有来自父母对他的照顾，七八岁的光景，就得想着法子去叉青蛙、捉泥鳅给卧病在床的父亲改善伙食，而自己也历经了连着三天只吃点南瓜的苦日子，但自从和外婆结婚后，外公的口福一直都是很好的。就连早饭，一个星期都不带重样的。

外婆小时候，据说，家里是富农，吃的还是不错的，但体质虚弱其实也吃不了多少。大半辈子里，几乎都是在为一大家子掌厨。外公走后，我带着外婆到杭州来小住一段日子，倒是恰逢她很有胃口的时候，吃到点好吃的。

而我小时候，倚仗着外公外婆，无论是土货还是洋货，都吃到了很多好吃的东西。当然，最最重要的是，外婆烧的那一手好菜。而自从上了大学，离开了那座小城，我似乎再也没有尝过那些个美味了。那时候回家，外婆年纪大了，也不太烧菜了。而一个人在外打拼的我，更多时候，也就牛奶面包将就着对付。

也可想而知，在外婆这样的照顾下，母亲和我，自然都谈不上什么厨艺可言。我之后生活中的寡淡，和缺乏归属感，也许根源是来自于“吃”。那种回到家，一桌子热腾腾可口的小菜，一心让你多吃点的笑脸，真的只是久远的记忆里，不可复制也无法重现的情节了。

好比，那一颗颗散落在老屋抽屉里的八角茴香，那是属于，有外公外婆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