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道香灰闻香

致爱｜所有的香遇都是久别重逢

我们品味着自然的奥秘，也在探索未知的自己，时间会成为最好的证明。...

初夏时节，又见绿槐高柳闻新蝉。想起4年前此时和女友们去京都，这座传说中保留着最多中国唐代风韵的城市，春樱，夏绿，秋枫，冬雪，浓淡枯荣，映出千年的前世今生。几天行程，不经意间被它打动，不是因为城中错落的千余座古寺，不是因为让你记起无数风流野史的花见小路，不是因为繁盛开放后落下淡淡忧伤的樱花，而是那里的人，那些生命中的过客，那些有礼有节的一言一行，虽然平生素昧，却时常想起。

到达第一晚丰盛的怀石料理后，与同行的友人从餐厅离开，身后自然有服务生的道别。当我们走出30米开外，不经意侧头看看周围的风景，才发现夜色中昏黄的灯下，那位年轻的女招待仍笔直站立，目送我们走远。发现客人回头，她立刻俯身鞠躬再次相送，直到我们几乎消失在她的视线中。而这样的情节，发生在寺院旁的午餐小馆，也发生在岚山渡船的码头。那样真诚不带任何回应期许的送别场景，让我想起每一部感人爱情电影中的恋人离别镜头，但这样的发生，此时却在机缘偶遇的人们之间。

1919年，周恩来曾为京都写下“潇潇雨，雾蒙浓，一线阳光穿云出，愈见娇妍”的美句，在这柔软而平和的城中，时光的利刃变得钝拙，那种悠然与自在，与其中不可名状的尊贵感，在香道老师身上表现无遗。近70岁的御家流皆传增田老师，一大早提前一小时更衣布置，等待学生们的到来。当他跪坐定神，布置好工具，开始示范，我就知道，生命中神奇的体验开始了。

如同茶道，香道中的一招一式，每一个步骤，也都讲究顺序章法、礼数周到、以及动作美感，其中香灰的造型，便有数种区别。我屏气凝神异常紧张地看着老先生躬身切香灰，他却安静淡然地一下一下犹如画工笔画般造型着，仿佛整个人生，都能在这一笔一笔中，安然和平地完成。到了闻香的程序，也有很多讲究。比如香炉的放法，旋转的方向，炉脚朝向，闻香的姿势和次数，闻后在香笺上写下感受，以及传递闻香炉的方向规则……这些所有的礼仪和游戏规则，使香道成为一种艺道。

古人待客，插花、焚香、茶点三样具足，才算是合乎礼节。道，不仅是方法与技艺，更是自然界的规律，是宇宙的和谐与平衡。如今，在都市中忙碌跌撞奔向理想的我们，还能不能在奔跑中歇一歇脚步正一正衣冠，保持姿势优美内心清明？也许，我们都很难有修行雅道的时间与心情，那些古人的风流也变成现代的奢侈，敲打键盘的指尖，再也描绘不出玉盆纤手弄清泉的风景。而品香的神奇，在于很短的时间内，你能体会到不同的气息，来自于自然界的香，在燃烧自己生命的过程中，不停地与香客对话，也让品香者，从红尘俗事中脱身，进入一个寂静却趣味盎然的世界，在这个专属的世界中，在这片刻的专注中，放空心灵，重塑自己。“禄衣捧砚崔题卷，红袖添香夜读书。”清代女诗人席佩兰笔下的情景，是多少古代读书人心目中的美妙境界，也是我常常午夜念想的小确幸。

练习香道，第一年只练闻香，第二年只练香灰造型，第三年进入综合练习……进级到师范“皆传”级需要15年，“奥传”一级则需要25至30年。如同所有需要坚持、需要钻研、需要静心的修行，在这个看似严谨又充满趣味的游戏中，我们品味着自然的奥秘，也在探索未知的自己，时间会成为最好的证明。人生是一场单向的旅程，祝福亲爱的你，沿途风景俱如画，皆用宇宙而成心。

品香动静皆可，静可胸容万物，动可观性情。有香为伴，便如同拥有世上最美好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