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烟》: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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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大板子送老牛婆到家,遵照东家嘱咐到药店接坐堂程先生回獾子洞,护院的炮手老门给胡子打伤,急等治疗。

同泰和是徐家在亮子里镇开的药店,老辈上有一名河南的亲戚,开家药店叫和发徐,该人无后,死后由徐家接管经营,到了徐德富的辈上,更名同泰和,请了亲戚姑表兄程先生坐堂,徐家几代人里没出医生。

“啥时的事儿?这么急着叫我来?”程先生坐在车耳板子上(相当轿车的副驾位置),问。

“后半夜,上百个胡子铁筒似的围住大院。”佟大板子讲了一遍胡子坐山好夜里围攻徐家的经过。

“要是能及时给镇上送信就好啦。”

“谭村长溜出去找警察署。”佟大板子说,“陶奎元亲自带十多个警察来獾子洞,可惜来晚了一步,胡子早跑没影了。”

“老门都伤哪儿了?”程先生关注他救治对象的情况。

“挺惨的,胸脯子快成筛子底儿,耳朵打掉一只。”

“家里人还有受伤的吗?”

“只两名炮手。”佟大板子说。

一匹马迎面赶来,拖起的尘埃几乎把骑马人淹没。佟大板子从驾马的姿势上看出来人是谁,说:“是谢管家。”

“程先生。”谢时仿策马到车跟前,催促道,“老门快不行啦,佟大板子,你紧加几鞭子。”

“马快,还是车快?”程先生问。

“这疙瘩道尽是跩(摇晃),马快。”佟大板子说。

“谢管家,你把马给我。”程先生提出最佳方案,“你们俩坐车,我骑马先走。”

谢时仿将马给了程先生,指路说:“到前边剪子股路,你走里股抄近,但得拉一段拉荒。”他说的拉荒指的是要过一片长满塔头的甸子。

“没问题。”程先生跃身上马,佟大板子将鹿皮往诊包递给他,平素坐堂先生出诊要坐人力车或三轮车,路远的也骑马,因此他的骑术还可以。程先生鞭马疾驰抢得了分分秒秒,也抢回炮手老门一条命,及时给他止住了血,剜出打进身体里的枪沙,包扎好伤口。

随后到院的谢时仿跳下车就往西厢房跑,他低声问:“怎么样,程先生?”

“都抠出来了,一百零六粒枪沙,没什么生命危害了。”程先生说。

“太好啦!”

“药服了,明早给他吃点清淡的,尽量清淡。”程先生叮嘱。

“忌啥口么?”

“韭菜,鱼虾,老母猪肉……总之发物的东西不能吃。”

“到上屋歇着吧。”谢时仿说。

“他走了吗?”程先生问,“没走我先再这呆一会儿。”

“哦,没有。”谢时仿知道他问的是警察署长陶奎元,想到人际关系上去,问:“你们有过节儿?”

“没,没有。”程先生说出回避的原委,听起来有些可笑,“他老让我给下补药……这不是嘛,上个月娶回三姨太太,三天两头就找我开补药……”

此时,后院正房堂屋里徐德富陪陶奎元喝茶。

“老四还是回四平公学堂读书的好,那儿新近修了礼堂和体育场,师资、教学条件咋也比‘南北大炕,书桌摆上’的私塾好。公学堂学国语,日语,还有地理国画什么的,比四书五经实用。”陶奎元呷口茶说。

徐德富不赞成他的说法,但也未加反驳,只一个劲儿地点头称是。

“德中去北平学什么?”陶奎元冷不丁问到一个人。

问到二弟,徐德富一愣,陶奎元问起就不是随便问问,陶奎元是警察。他迅速掩盖内心的惊惶,说:“我原想让他到交通大学深造,或是出洋留学。可我爹执意让他学医,学成后回来当坐堂先生。”

“你家在镇上开的同泰和药店,一直不错。”陶奎元说。

“我爹就是为开好这个药店,才坚持叫德中学医的。”

“现在的坐堂程先生,是你家的亲戚吧?”

“姑表亲,他长我一岁。我爹托付他为我家开着店,是等德中回来接替他。老爷子临闭眼前还惦记他的药店,终了也没实现德中当坐堂先生的愿望。”

“老二现在在哪里?”陶奎元问。

徐德富摇摇头道:“没有信息。”

“我记得老二娶妻了,是田大炮的闺女。”陶奎元说,他对徐家相当的了解。

“是的。”

“我没少与田大炮打交道。抽大烟我逮过他几次,放出来还抽,本来灯笼铺子开得好好的,楞是给抽黄啦。想来真太可惜啊!田大炮制作玻璃灯笼的手艺,堪称亮子里镇一绝。”

“小时晚儿(人小的时候)……”徐德富回忆起爹过年前必去镇上买灯笼,爹特喜欢绘画花鸟虫鱼的玻璃灯,他也喜欢,至今家中保存一盏呢。

陶奎元记忆中,徐小楼心善是出了名的,田大炮抽黄了铺子,又将媳妇典给人家。剩下个闺女没人照料,小燕似的飞来飞去,便把她领回家中。

“十几年光景,田大炮死了,她娘也没了。”徐德富叹然。

“落在你家算她福气,有吃有穿的。” 陶奎元说。

“是,是。”徐德富的心慢慢提吊起来,陶奎元应该问到的一个人他却没问,老二德中,老四德龙,为什么不问老三呢?陶奎元是个什么人自己心里清楚,难道他怀疑……与其说等他来问,不如自己说的好。于是他说,“我家老三你认识。”

“喔,怎不认识啊,是犬子双喜的老师。”陶奎元像似随便说说,暗中察言观色。他早闻徐德成与日本校长冲突,辞职回家的事。今天进院他特别注意,却不见他,疑心早起了,不过他毕竟老谋深算,不露声色地观察徐德富的表现。

“老三不懂事,和日本校长……呣,闲在家里。”

“可惜了啊,德成国文教的不错,又会日语。”陶奎元惋惜的样子,问:“怎么没见他啊?”

“去奉天探亲,顺便进点儿药。”徐德富说,“陶署长,表哥说您对我家药店特别关照,真的感谢您呀。”

“客气了不是,我们相处多年,照顾一下应该的嘛!”陶奎元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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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的阳光烤得石头马槽子发烫,满院一片马的嚼草和胡子的鼾声。胡子划拳行令的吵嚷把太阳赶下山,酩酊的人影鬼火似地在王家大院飘忽、盘桓,胡子毫无要走的意思。王顺福周到地安排好晚宴和夜宿处,投其所好地借几副麻将、纸牌供众胡子娱乐消遣。

大柜坐山好为一件事闷闷不乐。

“大爷。”王顺福亲手烧好一个大烟炮装进烟枪,递给斜身炕上的坐山好,“东土烟①,很纯。”

“不是红皮子②?”

“我当安国军的小舅子送给我的。”

“那个……”抽上几口烟,坐山好的心仍旧给一张美丽的脸蛋塞得满满的,小猪倌的叔伯姑齐寡妇,今年二十二岁,男人长痈死啦,她至今还欠着棺材铺的棺材板钱,日子过得破烂。

① 东土烟:佳木斯附近产的鸦片。

② 红皮子:伊朗产的鸦片。

“大爷要是有意,我去说合。”王顺福猜出胡子大柜为什么抽闷烟,穿掇说,“她能跟上大爷当压寨夫人,瞧享福吧。再说大爷身旁有个作伴儿的,说话唠嗑儿的也省得寂寞。”

“你不懂我们绺规,七不夺,八不抢。四梁八柱要执行五不准,其中一条是不准妯娌并奸子。”

妯娌并奸子?王顺福疑惑。

“不准随便搞女人。我身为大柜,更不能带头破坏绺子的规矩。你说,我能娶压寨夫人吗?”

“那是那是。”王顺福对关东地面上胡子的规矩略知一二,但清规戒律的实质内容不很清楚,提了一个不可回避的问题:“可我有一事不明白,弟兄们裆里都长着玩艺,总不会干闲着不用吧?”

“撂管(暂时解散),可以到花果窑子(妓院)……”坐山好讲了他们绺子的规矩。

胡子不是年年撂管,这要看情形而定。一般的情况下冬天撂管,来年春天再拿局(重新集合)。冬天青纱帐倒了,无处藏身,官府追杀吃紧,就不打白皮(冬天抢劫)了。撂管时,有家的奔家,无家的奔店,愿干什么干什么。

“这也好说,你把齐寡妇留在屯子里,想她就来嘛。一来不破坏绺子规矩,二来……”王顺福出主意,也算两全其美。

“你真是只老黄皮子。”坐山好听此,甚是高兴。王顺福的话正中胡子大柜的下怀,夸奖道。

“白了尾巴尖儿。”王顺福自矜道。

“王蛐蛐,你安排吧。”

“大爷,今下晚儿,还是?”

“不忙,以后再说。”坐山好之所以没急于成与齐寡妇的好事,并非他心不急,草头子去请财神(绑票)成葫芦瘪葫芦没结果,哪有心情啊!更深层的原因,他迷信一种说法,干大事的关头沾女人的边儿晦气,不吉利。

大德字骑马从外面赶回来,直驱院内。闻声赶出来的王顺福为大德字牵马,打招呼:“回来啦。”

“大爷放仰没?”大德字问。

王顺福没懂胡子这句黑话。

“大爷睡没睡觉?”大德字只好再问。

“没有,没有。”王顺福答。

“喂饱它,多给添点儿精料。”大德字将马缰绳甩给王顺福,自顾走进上屋。

王顺福牵马向牲口棚子走去,闻到了大德字身上的血腥味,他对血特别敏感,尤其是人血。

徐德成坐在草堆里,望着马吃草料。听见脚步声,目光朝外飘扬过去。草棚子里有一双眼睛始终盯着他,是负责监视他的胡子。

王顺福牵马过来,系牢缰绳,瞅见草堆里的徐德成,略有所思。而后走近,寻到借口说:“徐老三,请你帮我和下草料。”

徐德成过来,等待王顺福把精料倒进槽子里,用木棍搅拌。王顺福趁机凑到跟前,压低声音说:“我和你大哥德富是私塾同学。别抬头,继续拌。”

徐德成拌马料,悉心倾听。

“他们是不是绑了你的票?”

咣咣!徐德成故意磕碰马槽子,弄出很响的声音掩盖说话。

“用我给你大哥捎信吗?”王顺福问。

“不是绑票,我大哥知道。”

这知道是什么意思,王顺福想了想问:“你入绺子了?”

“也不是。”

王顺福大惑不解。今天发生的事,让精明的地主也有些搞不懂。早晨坐山好带马队进院,他以为胡子是路过,到活窑来打打尖,而后就走人。看来今天不是,坐山好像似等什么人的消息,大德字一定是带来消息的人。心里嘀咕:“大德字身上的血……”

堂屋里,大德字说:“大当家的,事已办妥。”

坐山好听此消息,忽悠坐起身,惊喜。

“很顺手,两个跳子(警察)土垫子(死)一个,留了一个活口让他回去报信,草头子带人押着‘财神爷’直接回天窑子(老巢)了。”

“干得亮堂。”

“那我们?”

坐山好放下烟枪,大烟舒坦了他,说:“鞴连子(鞴马)!码人(集合)回天窑子。带好徐老三,这回该用上他啦。”

“我绑上他。”大德字说,“半路上别影(跑)了。”

“绑?用不着。”坐山好认为教书匠怎么会逃跑,何况一路上徐德成很配合,乖乖地跟着马队走,说,“他不会逃跑。”

“那个尖果(小美女)?要不要……”大德字的意思一起带走。

“有王蛐蛐呢,你别瞎操心啦。”坐山好说,“挪窑(去另一个地方)!滑(走)!”

胡子纷纷上马。

“大爷,”王顺福向坐山好拱手道,“放心大爷,我一定给您办好。”

坐山好一抖缰绳,用马刺儿刺坐骑,马箭射出院。

王顺福见胡子走远,关上大门,急忙来到牲口棚子隔壁的草栏子。喊:“出来吧,锁柱。”

小猪倌钻出草堆,仍然战战兢兢。

“他们走了,快出来吃饭吧。”王顺福说,他见小猪倌的裤裆湿了一片,现出几分可怜,伸手摘掉沾在小猪倌身上的草棍儿。

“东家。”小猪倌的声音像风吹的窗户纸,有些发颤。

“吃完饭叫你姑来一趟,说我找她有事。”王顺福说。

小猪倌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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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小说内容节选自:经管理财小说 《狼烟》

作者:徐大辉著
最后更新于:2016年09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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