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交民巷饮食记1

 

从小学三年级一直到高二出国前,我一直住在东交民巷7号院的北京医院宿舍。关于我和食物的最初记忆,大多数发生在那...



从小学三年级一直到高二出国前,我一直住在东交民巷7号院的北京医院宿舍。关于我和食物的最初记忆,大多数发生在那里。


1992年,我家从西坝河东里搬到东交民巷,9岁的我结束了每天5点半早起赶班车的日子。那会爹妈就像我今天这年纪,都在机关单位上班,朝九晚五。我不喜欢上学,但是我喜欢去学校。



东交民巷不像北京,有点像上海,这里的很多建筑都是一百年前来到这里的外国人盖的。我上语文课的时候喜欢写东郊民巷的树,他们从并不宽的马路两旁跃起,在我的头顶上方长时间友好地握手。茂盛的树叶遮住了北京夏天曾经刺眼的眼光,他们也会在春季散下些毛虫,秋季它们落叶,冬天,我很少抬头。

搬到东郊民巷以后,我仍然自己一个房间,那会有了零花钱,放学后也不必忙着回家,我常常把牛肉干、无花果,威化巧克力这些零食藏在枕头下,夜里一边听着窦唯和唐朝,时不时塞进嘴里一口吃的。我上学带水的瓶子是医院的葡萄糖吊瓶,那会很流行。睡觉的时候,我总想用它灌满可乐,掉在天花板上,像输液一样往嘴里注射糖水。我妈不让,说会有蛀牙,何况那会我已经补了三颗牙了。



松鹤楼坐落在东交民巷小学门口,以苏帮菜名闻,这酒楼那阵还做便民早点,穿着脏兮兮白大褂的师傅端着滴油的铁笼进进出出,偶尔冲着不排队的人嚷几嗓子,好像也不是为了让人群排队。

我妈,王光辉同志每天早上叫我起床的时候早点基本做好了,我爹送我上学的时候才会带我来这儿,所以来松鹤楼吃早餐需有两个必备条件。我很羡慕那些能每天在外面吃早点的同学。油条是脆的,像我的小胳膊(当时的)那么粗,嚼在嘴里吱嘎作响,还能吃出些面粉熟透的香味,豆浆是甜的,不太浓稠,颜色发灰,印象中我只吃过这两样儿早点。因为我爸从来不点别的,所以我只能吃这两样。他几乎不让我点别的,他说别吃糖油饼,也不许我吃豆腐脑,菜单上的别的内容更是闻所未闻。有一次我看见邻桌的老头把油条撕成小段放,浸在豆浆里,囫囵吞下,我就学着扔了一截油条,我爸瞪了我一眼。好像摊上这么一个医院工作的爹也挺没乐趣的。

印象中我有一次趁老王同志排队的时候,偷摸的把油条沾了一下豆浆,油乎乎的面上立刻裹上一层香甜的豆子味,它的柔软也让人愉悦。印象中我好像还吃到过一次糖油饼,乐了一上午。

当穿着各色衬衣的上班族匆匆从店里走出,我才感到已经到了上课的时间。我爹一把拉起我,给我推进校门,我一脸懵逼的冲着值周生和老师敬队礼。

有那么几年,几乎每天都有人请老王同志吃饭,为了图省事,我爹就带着我。他们很少去松鹤楼,很明显,档次不够。我依稀记得那里光线昏暗,乱乱哄哄,坐在包厢里也能见厨房炉台的呼呼声和客人的吵闹。我记得鳝鱼挺好,第一次听说松鼠鳜鱼的时候我很担心它是用松鼠做成的,下筷子时候心里唏嘘。

九十年代,由于地缘关系老有领导人来我们学校参观视察,小学同学之间偶尔会聊些道听途说来的故事,有人说松鹤楼的厨师是副市长的老乡,单手能削萝卜花,会在水里雕豆腐,还有人说这家松鹤楼的包厢里坐过毛臀、周臀和邓臀。我就告诉他们我去过,一个同学说我吹牛逼呢。

很多年后,小学同学在工体三样菜聚会,饭桌上有人提了一句小学门口那家松鹤楼的菜不行了。



西坝河,国展,199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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