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华西门“黑导游”管理困局调查
随着清华大学的名声日益远扬，人人都想一睹校园风采，但在规定了《清华大学校园参观管理暂行办法》之后，清华西门却出现了“黑导游”管理的困局，此困局如何能解？...
本报记者 王子琦 左烜晅 王嘉兴
五年前，西校门外的那场混乱让清华大学治安派出所黄副所长至今记忆犹新：几位黑导游将数百名游客带至门外，试图进入校园参观。但因事先未获得保卫处团体参观批件，负责保安出面阻止。然而，黑导游们却不甘管制，“十几个人把保安架了出去，二到三人控制一名保安”。
治安管理队的及时到来，才将黑导游们制服在地并稳住局面。然而很多游客不听劝阻，一齐向门内涌。“公安也不来，我们只能靠自己。”
记者暗访：黑导游入校一路畅通
“我还要回西门带其他人，把时间都浪费在你这儿，还挣不了多少钱。现在人少，我带人进来一天也能挣到200块！”带领记者的顾大姐显得有些不耐烦。本想在她的带领下延长校内参观时间，可顾导游果断拒绝了该请求并骑车将记者载回西门。
“进不进学校？”“要到清华里边吗？”“进学校十块钱一个人！”在清华西门，只要学生证掏得不那么干脆利索，吆喝很快便会在耳畔响起。十几个人三三两两地簇着，手插在衣服兜中，耸起肩膀努力把脖子缩进衣领，左右晃动。黑导游们盘踞在本就不宽敞的西门外，无论寒暑，迎来送往。
“黑导游”，也被称为“三无导游”，即无导游证,无带团资格、无旅行社安排带团人员。在清华语境下，还要加上一条“不遵守团体来校参观预约登记办法”。
佯装游客的记者二十分钟前便在门外张望，一名三十出头的中年女子凑上前来，此人正是顾大姐。一番讨价还价后，这笔生意以15块带两个人进入清华的价格成交。
“这个时候不是开放时间，没学生证保安不会让你进的。”顾大姐一边解释着，一边把记者带向西门北侧、停着几辆电动车和自行车的人行道旁，解开了车锁：“但是有车他们就不会拦。待会儿我骑自行车领着你，你骑电动车跟在我后边。”
记者再三向顾大姐确认会不会不巧被保安拦下、进门失败，她显得胸有成竹：“骑车不拦！他要问你，你就说回家，骑车一般都不会问！”。为进一步验证，记者故意远离骑在前方的顾大姐几米远，甚至在快进门时险些与一辆学生自行车发生碰撞，但门前两位保安并未要求记者出示证件，记者顺利通关。
三分钟不到，这笔生意就算做成了。
闲聊中了解到，住在西院（西门加油站旁的平房区）的顾大姐从事该行业已有五年。2004年，她从甘肃老家来清华任保洁员。每周三天、每天两小时的打扫工作给给顾大姐带来每月两千余元的收入。不过，这份薪水远不及做黑导游挣得多。
“你们认识那些保安吗？”记者问道。
“认识。”
校卫队：黑导游身份背景复杂“这些人，我和他们打交道打得太多了！”守卫西门二十多年的清华大学校卫队王队长感叹道。
据他介绍，常驻在西门外的十多名导游或多或少与学校有割不断的关系，包括：
电机系刘姓教授的儿子，学服中心某员工的小舅子，西南楼某退休老员工的外孙，给照澜院农贸市场送肉的师傅，物业公司某电工的媳妇，紫荆公寓某保洁员的丈夫……“很多人就住校内，拦下反而成了不让人回家。虽然外面这些人我们都认识，但我们只能尽量不让他们把人从这道门带进来。”王队长诸多无奈。
2010年五一前夕，校方在西门设置入园管理。之前，我校对于校园参观没有严格管理，游客随时可进校参观。随着游客激增，正常校园秩序受到严重影响。2010年，王队长曾让执勤保安挨个计数，一个暑期约有48万人次从西门到访清华。
王队长说：“有些游客对清华里什么东西都感兴趣，学生上课他也趴教室窗户那，大声嚷嚷，‘我看到清华学生上课啦’，确实影响学生学习。后来就有人和学校提出这个问题，呼吁对游客参观进行管理。”
入园管理造就商机，黑导游应运而生。按照管理规定，有证者直接进入，无证者排队进入，是一件很容易执行的事，但清华校园教学区、居民社区一体化的模式却让校卫队日常执勤困难重重。
因历史遗留问题，除师生外，西院（西门加油站旁）、一区（照澜院东侧）、五区（清华附小旁）三大平房区社会人员混杂。
“学校分房子给的第一代房主大多已经去世，真正住在房子里头的都是和学校没有多少联系的子女一辈，好多人又在原来地基上建房子出租。这么一来，这些平房区就失控了”，王队长说。
清华共有九道门，西门保安人数最多，证件查证最严。其他校门看管的宽松也给黑导游们钻了空子。“他们一看我们把这拦起来，就把游客往其他门带了，”西门保安小任说道。
西门保安：没有管理权限，人员青黄不接
当记者提及没有证件就从西门轻松进校时，小任解释说，“我们主要是看对方像不像游客，对于骑车的人一般采用抽查的方式”。
“经验”是校卫队判断入校人员的“法宝”。但如今，这招已不太好使：老员工不断退休，年轻的保安因为经验不够丰富往往容易让对方蒙混过去；黑导游也越来越精明，反侦察技术越来越高。
小任介绍，西门的保安队伍分为两班，每班八人，年龄均为30岁以下。小任今年十八岁。
“我们会问他们住哪，怎么走之类的。”小任说，他们平时也会向对方问一些具体的问题来判断。但他也坦言，不比老员工总能用经验来分析，虽然在这干了两年，自己对于家属区一片仍然不太熟悉，遇到自己不清楚的回答，也只能作罢。
老员工就难“应付”多了。明年将要退休的王队长说：“要是我们这些对学校情况熟悉的老员工，你跟我说你住哪，那我就得问了，你凭什么住那儿，你是什么关系。我们有各种办法去核查。”
西门虽由校卫队看守，可他们只拥有“拦人”的权力，其他情况只能上报。王队长摇了摇头说：“校门又没有那么长的手够得着校外，超出我们界限的事，怪我，我也委屈。街道该管的不管、城管该治理的也不治理，里边一塌糊涂，都让校门拦，我怎么拦？”
根据《清华大学校园参观管理暂行办法》第四条规定：“学校保卫处为校园参观的具体管理部门，负责校内外来校参观的预约登记、进出校门管理、校内核查和秩序维护等工作；清华园街道办事处配合做好相关秩序管理工作。”
为什么在保卫处管辖范围的校内，黑导游的生意依然红火？
“这你得去问学校治安科。”王队长说。
王队长所说的治安科，隶属于清华大学保卫处的治安派出所。按规定，黑导游进入校内归属治安派出所管理。
治安派出所 好黄副所长说：“我们只能劝阻，《清华大学校园参观管理暂行办法》并不具有法律效力。校门阻拦不成功，进来了我们也没有办法。”黄副所长认为，派出所的主要职责本当为破案，但现下的实情却是，派出所为了进行校园参观管理，既要盯人又要劝阻，反而“牵制住了派出所”其他职能的履行。
除了大面积管理问题，还有一系列个案无从下手。一名曾在校内开理发店的店主让黄副所长印象颇深。“我们抓了她很多次，一直批评教育、警告，甚至把她女儿都叫来了。直到要送去拘留的时候，她说她做这个是因为丈夫肺癌晚期，需要钱做化疗，而干别的赚不了这么多钱。”“这种个案特别多，需要区别对待。”
保卫处也曾和校内黑导游硬碰硬。“有一次我们把黑导游堵在那里，但他却马上掏出菜刀，说你们要是过来断了我的财路，大家都玩完！”
单兵作战已不新鲜。派出所工作人员还曾遇到过有组织的注册团伙。整治初期，几位黑导游注册了一家公司，通过个人关系与各地旅行社取得联系，让其把游客带到清北两校，再由这批人带团，牟利益通过返点方式给予旅行社和导游。
长期与黑导游斗智斗勇后，黄副所长认为强硬的管理只能激化矛盾。“反复抓捕、拘留，结果就是他们和我们对着干。对这些人简单粗暴的拘留没有用，只能靠亲和力。”他说。
如今，保卫处采取平衡政策。管理严格时，他们会提前跟黑导游说，劝服其当天别来，继而派人盯梢并在必要时刻进行管理。问题的症结在于，校外的公安管理力度很低，只能凭借“暂时压制”进行缓解。
近年来，高校游愈成风尚，高校也在适应着“旅游景点”这一新身份：武汉大学在“樱花期”收取门票并推出规定接纳游客上限的“限客令”；厦门大学出台“限游令”禁止旅行团进入校园；而清北两校因校园声誉与地理上的接近性，更是不胜其扰。
2015年，清华大学在西门设置了自行车免费租用点，游客可通过登记身份证免费领取自行车游览校园。同时，在节假日期间学生志愿讲解员在西门接待游客、引导游客参观校园。
“领导重视可能暂时有些效果，根本上还是得依靠社会经济的发展。”黄副所长最后说。（部分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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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个评论
现在清华的保安门已经改变风格了，对带了证件说怎么证明是你父母？或者说带的亲戚人数太多。已经从原来的正常检查到不正常的状态。言语里也全是挑衅和狗仗人势的态度。学校的管理水平怎么如此低下？实在让人叹为观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