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之上

 

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去年六月,我于毕业旅行后回杭州,才知我住的那一带,也就是浦沿垃圾街一处群组民房失火,四死四伤。

房东告诫我,注意电器的使用,除此之外没说太多。在现代,死亡成为热闹事件,大家谈起谁谁谁死了,语气平平常常,我们对自身的保全,那么妥当。

这件事很快过去,随之而来的却是对垃圾街的大规模拆迁。

那时,我跟房子对面的女装店老板很熟。我常在下班后无所事事就去她那儿逛逛。每次我进门,第一句话便问:阿姨,店什么时候拆呀。有时候她回答不确定,有时候她确切的说是几月几号之后,有时她说可能要拖到年底。

后来,便是服装甩卖、清仓,各大店面皆如此。见过一个旅馆老板,哭着拆下店招牌,穿着黑色警服的男人站在一旁监督。他们有没有争执,我没看见。

从夏天到冬天,店陆陆续续关停,红底白字的标语挂满了很多墙。

到了年末,我居住的那一条街的店面已全部搬迁。除了硕大的关停两个字,紧贴旁的是店主写的新店地址,还有很多拉货公司的电话号码。

道路两旁堆满了破旧家具,我在夜晚搬回来一具旧沙发,恍惚不知自己活在哪个年代。

冬天天黑的快,下班回来,街道已不再亮灯,感觉自己迎着风不断走入洞口深处,听见猫惨烈的叫,便停下来。就这样在黑暗中边走边停。那段时间,生活不平稳,事情想得多,或许也跟环境脱不了干系。

从我居住的这条街,往前走一点再左拐便是垃圾街最繁华的地带:美食广场。在那儿,学生居多,来往的行人络绎不绝。我不喜欢人多,便常常懒得去买食物。往往夜深后,我才出门买吃的,结果人还是一样多。

小吃街是在去年11月底拆迁的。满地狼藉,黑黑的墙壁像被火烧过。其实是往日油烟熏黑的,在白天一排排看过去,还是感到触目惊心。那时候,似乎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吃的都是垃圾食品,但并没所谓,我最爱鸡锁骨,撒很多辣椒粉。在美食街重建起来之前,我最想念它。

年后,小吃街重新整顿装修,变得干净,种类也更多。来吃的人比以前还多。特别是周末,人们排着队,摩肩接踵的等待着。今天我往人群中走过,不禁想:人们居然愿意耗费那么长的时间排队等待某一种每天都能吃到的食物,这太不可思议了。(对我而言)

我于是去的更少了。要么赶在高峰期之前去买,要么从第一家走到最后一家,哪家人少吃哪家,随便填饱肚子。我惊讶人们对吃的执着,于我,吃有时候简直是浪费时间。

这边是小吃街的重建,另一边却是房子的重拆。昔日完好的建筑此刻表皮剥落,露出钢筋,空空的挂着。砖墙大块大块地随意躺倒,硕大的红色“拆”字写在白色的水泥墙上。在一堆堆废墟之下,是若无其事路过的人们。



(下班路过,随手拍了一张)
我不知道对于在这些建筑里生活过的人们,看见房屋倒塌会不会有痛感。我想起爸爸婚后装修房子,几乎把一楼全拆了,换了颜色换了样式。我放学回家,看着陌生的空间,满地碎片,无比伤心。我感到爸爸在抹去妈妈的痕迹,抹去往昔的记忆。我那时候意识到,以后这里再也不是我的家了。

其实说了这么多废话,主要是想放今天拍的一些废墟照片。我是死宅,拍摄计划一拖再拖,今天出门磨蹭了一个多小时。好在,终于完成了,却完成的不够好。

在拍摄的时候,碰到一个叔叔,他问我拍这些做什么。我说废墟之前是人们居住的建筑,已经消失了;现在这些废墟日后也会消失,拍下来算是记录过一条街道吧。

他很开心地看着我笑,开玩笑说要是他以后想念自己店了,就来找我看看照片。

我问他拆迁补贴了多少钱。

他说,不多,三百万。我的心理价位远不止这些。

拍摄期间,还有人不断往外搬东西,而更多的物品被遗弃在房屋内和道路旁。无论是已被损毁的还是完好无缺的,此刻都失去了价值。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能被摧毁的。















(拍完这张,右边的叔叔就醒了)






(出口不再安全)


(这像是一个孩子的房间)
(这户人家有五个马桶五个浴缸)
(粉色马桶,是女孩的吗)
(有很多随意散落的证件照和证书)
(这是一个清洁工,他说进来收点家具)
(制服人在拍照)
















(那里是某个学校,一大片绿丛中的绣球花。曾经住在它对面的人感到幸福吗。)


(没错,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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