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倾扉路弹指心无间

在我的记忆里，似乎关于她的一切都沾染了冬天的味道，桂花糕，圣诞鞋，贺卡，还有圣诞鹿的故事……可是，从小到大，...



在我的记忆里，似乎关于她的一切都沾染了冬天的味道，桂花糕，圣诞鞋，贺卡，还有圣诞鹿的故事……可是，从小到大，我都没有亲口对她说过那三个字，从来都没有。

 


Part 1。幼年，你是一首童谣，陪我暖暖入睡。

母亲知道我是最不愿去医院的。或许，从我经事起，我便对医院产生了抗性。也只有到无法承受的地步，我才会勉强拖沓着身子去那个与苦痛相关的地方，而那时总有母亲陪在我身边。

我常听外婆说起，小时候的我身体虚弱，夜里经常生病发烧。母亲三天两头地在半夜里背着我去医院里看病。有时候我发高烧，哭闹着不省事，母亲为了哄着我开心，便开始给我边唱歌边讲故事，小红帽，蓝精灵，小矮人，当然最多的还是那个关于圣诞鹿的故事。

母亲说，在外国，鹿的出现预示着吉祥。然而，圣诞老人就有一只可爱的麋鹿，叫鲁道夫。

母亲说：“ 在寒冷的冬日，鲁道夫漂亮的红鼻子，在白雪皑皑中一闪一闪，让人看着就觉得温暖。可是鲁道夫的伙伴却不喜欢他的红鼻子，还总是嘲笑他的鼻子，伙伴们也不跟鲁道夫一起玩。鲁道夫非常伤心，一个人躲在角落里暗自神伤，红鼻子的光芒也变得暗淡起来。”

“在某一个圣诞夜，圣诞老人来到了鹿群。他要找一只帮他拉雪橇的驯鹿。驯鹿们争相表现自己，都希望能够被圣诞老人选中。只有鲁道夫，一个人躲在角落里，不敢出来见圣诞老人，可是它的红鼻子却发出了耀眼的光芒。圣诞老人在鹿群中发现了鼻子闪闪发光的鲁道夫，非常喜欢，于是就让它为自己拉雪橇。”

每当母亲说道这里，我都会对笑着依偎在母亲怀里，圣诞老人会不会来看我呀？ 母亲指了指医院窗外飘落的雪花，圣诞老人会在平安夜给听话的孩子送圣诞礼物。所以，你答应妈妈，要做一个乖孩子。然后，母亲便从包里拿出包装好的桂花糕塞进我的嘴里。母亲知道我非常喜欢桂花糕，虽然那时是冬天。而我却时常在母亲温暖的怀抱枕着母亲的故事睡着。

在我的记忆中，幼年时母亲抱着我挂药瓶过夜的情景，至今记忆犹新，尤其那些飘落着雪花的冬夜。那时，母亲是一首童谣，陪着我暖暖入睡。

Part 2。年少，你是一杯清茶，苦涩却又甘甜。

 

母亲给我的记忆随着年岁的增加，不断加深。我的身体也在病毒地频繁攻击下，渐渐产生了抗体。虽然每两三个月会不时地到护士阿姨那里报到，但不至于像小时候一样磨得母亲几天睡不好觉。

在母亲的呵护下，我走过了童话的幼年。那年我已经十三岁了，正值中考。母亲为了加强我的身子，时常地会为我炖肉饼汤。我每天的饮食起居都是母亲照顾着的，什么时候该起床，什么时候该吃饭，什么时候该吃点心。

我记得临考还有近五个月的时间，母亲总是接连好几天地赶夜班。我问她，她却含糊地告诉说我公司加班。然而，她为了让我能专心复习，冲刺重点高中，上夜班前都会把电脑房锁了。

小时候母亲时常带我去她上班的地方玩，我知道母亲上班的公司有规定，除了公司的钥匙不能佩戴任何金属物品进入公司。所以那时候我便会早早地躲进被窝里，佯装熟睡，然后在竖着耳朵听母亲出门前的动静。母亲披上棉袄关门走后，我便像一只偷吃腥鱼的小猫，开始在家里翻箱倒柜地寻找开电脑房门的钥匙。随着中考的临近我的胆子越来越大，虽然我知道这件事如棉纸一般，包不住母亲的火。可是我还是忍不下心不去触碰电脑。终于有一天，母亲半夜回家，发现了这个秘密。我清楚地记得，那是母亲最后一次狠狠地打我，在那个临近圣诞的夜里。

之后的岁月里，我被母亲严格地约束着，一直到中考结束，除了其中有一个星期母亲因有事外出。令母亲欣慰地是，一百多天的突击强化，我成功地考入了县里的重点高中。与此同时，父亲告诉我，母亲放弃工作，决定到县里陪读。

Part 3。青春，你是一只麻雀，充斥碎语叨言。

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产生叛逆的。

高中繁重的学习压力使我的青春期的叛逆心理变得越来越严重，时常会因为一件小事迁怒于母亲，而其中还有一种植于岁月中的恨。

可是，每当我无理取闹地撒气发火时，母亲总是看着我不说一句话，把我发得火毫无怨言地咽进肚子里。大概那时候的我不会知道母亲有时候躲在房间里为我哭泣过。其实，母亲是一个性格刚强的人。外公说过，母亲小时候家里比较穷，为了挣钱补贴家用，母亲从十四岁的冬天便开始边上学边打零工，在冰棒批发厂做过销售，在编织厂做过编制工，在煤窑厂推过煤车……年轻时生活的苦使母亲愈发坚强。母亲曾告诉我，男孩子出社会更要学会吃苦，可是母亲却从来不在我面前说自己有多苦。

在母亲陪伴我的日子里，我依然时不时地和她顶嘴、吵架，我总是偏执地不按照母亲正确的意愿来做。她说天冷了烧好的开水会凉，要我早点洗漱睡觉，我却偏偏要等功课复习完才会慢慢腾腾地去提水壶泡脚。然而，我不知道母亲在一遍又一遍地热水。

那一年的冬天来得特别地早，亦格外的冷。母亲的手早已被整日的冷水刺痛地通红，越发得粗糙。母亲每年都会陪着我过圣诞节，这其中的缘由源于我的生辰与乳名。那年冬天，我提前嘱咐母亲帮预备圣诞贺卡，因为我们同学之间都有互送贺卡的习惯。夜里，我看见母亲冒着雪从外面回来，手里提着大包小包，其中赫然而然地还有一双圣诞棉鞋。当母亲拿出一叠圣诞贺卡的时候，我看见被浸湿不能用的卡片，我便开始无理取闹地埋怨她。母亲看着我一言不发，而我却不知道那天夜里她被路过的三轮车撞进了雪堆里。

那天夜里，我开始不和母亲说话，一直到圣诞夜。平安夜的晚上我和同学们欢快地疯闹没有回家，也没有和母亲一起过圣诞节。之后的几天，我的脚莫名地患上了痛风病，只要一碰地就会生疼。接着我突然发现自己不能走路。母亲发现后，急忙背着我到县里的几家大医院里求诊，可是治疗了近半个月都没有成效。

我穿上了母亲之前买的圣诞鞋，可是鞋子却无法触地。母亲为了不让我耽误功课，决定每天背着我去学校。母亲通过附近的老农得知了土方，在县里的郊区外的山坡上，有治疗这种痛风的野草药。于是母亲每天都会冒着凛冽的寒风去摘草药，然后熬药水给我洗脚。蒸腾的草药水雾熏得母亲直流泪水。我看着母亲每天给洗脚的样子，我心里在隐隐作痛。母亲放弃了工作陪我到县城里读书，可我每次有火气都会朝她撒气，每次想到这里我都会暗暗落泪。

这个冬天来得快却走得很慢，也许是母亲感动了神灵，我的脚在母亲的治疗下越趋好转起来。我发现陪我走过最后一个冬天的，有母亲的背，还有书桌上我很久没有看到的桂花糕。冬天向来很难看到桂花糕，而我喜欢它，不仅因为冬日缺失了桂花香，还有母亲的温暖。

可是感动过后，终究抵不过青春期的任性与叛逆。之后的岁月，母亲每天无微不至的照顾使我更加叛逆，也使我下定决心，要离开这个唠叨的她奔赴没有她的城市。我每天除了学习就是拼命地学习。除了每天上课的时间，我和母亲呆在一起的时间几乎很少，可我却仍然不愿与她呆在一起。

六月过后，我的愿望终于实现了，我顺利地通过了高考，再经过填报与录取之后，我被一所不好不差的大学录取了，虽然没有考到梦想的学校，但与我而言，这毕竟是一种莫大的安慰，因为我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家，离开这个城市。临走的时候，母亲送我到火车站。我似乎看见母亲含着泪对我说，记得常和家里联系。可我看着她，却很不情愿地和她挥手告别。火车开走的时候，我却发现包里放着一盒桂花糕。

Part 4。彼时，你是一枕青莲，让我倍感心疼。

在大学里，我慢慢地尝试着适应生活，适应离开母亲，没有母亲陪伴的生活。可是，生活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在没有母亲的生活中，我的世界里开始频繁地闪念出她的样子，冬日里我被冷水刺痛地发红的手，还有那个我没有和她一起过的圣诞节。

直到 2010 年平安夜的那一天，学生会圣诞狂欢夜的那天晚上，我在欢腾的会场里接到了父亲的短信：我和你母亲现在市里医院，你有空过来看一下吧。

父亲短短的一句话使我忐忑不安，我的脑海里顿时闪现过一幕幕。我抓起挎包便冲出了学校，搭上了去市医院的车。在医院我看到了病床上还未苏醒的母亲。

外婆告诉我，母亲刚刚做完手术出来。这一次母亲出了事，家里为了让我期末专心复习，瞒了我一个月，而且这是母亲第三次做大手术。我看着外婆布满皱纹的脸，诧异地重复了一遍，第三次。

外婆告诉我，母亲第一次做手术是十八年前，在我刚出生两个月的时候。由于生产结束后接生大夫的疏忽，一根棉线落在了母亲身体里。母亲不得已在生产后两个月又上了手术台。母亲手术后乳汁分泌不足，我每天只能喝冲泡的奶粉，得不到母亲的母乳我从小便落下了多病的缘故。四年前母亲做了第二次手术，在我临近中考五个月的冬天里。因为之前手术未清理干净引起了感染，加上接连一个月的夜班，导致旧病复发。

然而，这一次母亲坐火车从家里来看我，下车时不幸地被站台上另一辆飞驰而来的火车强大的吸力吸了进去。万幸地是，母亲九死一生，躲过了死神的魔爪。不幸地是，两只手一直到手臂粉碎性骨折。

我站在病房外，听着外婆讲述着这些我不知道的过去。透过房门的玻璃，我看见母亲裹满绷带的手，心里满是伤痛。母亲的床头一盒包装好的桂花糕刺痛了我的眼睛，顿时，两滴温热的泪喷涌而出，顺着脸颊向下流淌，如锋芒的刀割一般，将我的脸庞割得生疼。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医院的，我只记得平安夜的那天晚上，医院外下了雪，很大，很大。

Part 5。此时，你是一辈子的珍惜与回忆。

 

半年后，我听父亲说，母亲手术一年后会在市里复查再进行一次手术。

在离开母亲的岁月里，我回忆这母亲那些曾经令我烦躁，甚至痛恨的叨言碎语，我渐渐地明白了母亲，读懂了母亲，读懂了母亲的爱。我想，这份爱已然被母亲无私地给予了我，可是我却错过了与母亲曾经拥有的岁月，留下的只有逐渐苍老的脸庞，与被冬水刺痛的手，还有那个未完的圣诞。

Part 6。冬日圣诞，向你道一句十八年未说的话。

 

多久以前，有一次，我和朋友经过一家音像店。音像店的大屏幕正放着一段短片，字幕一段一段地出现在大屏幕：她/是我最亲近的人/但也许/正因为相聚太近/反而有了距离/那个时候/我好想逃开/我终于实现了这个愿望/有一天/她居然在QQ上出现/当与她相隔在地球两端/我才逐渐读懂生活/读懂她/对她的思念/因为距离而不断放大/对她的偏见/因为距离而消失不见/距离远了/心却近了/爱突然变得清晰/唠叨变得动听/不论母亲离我有远/弹指间/我觉得/她就在身边

我站在音像店门口，抬头仰望着屏幕中的母亲，恍然，被一股十八年来无法抵挡的洪流吞灭。至今我才深深地明白，这“弹指间，心无间”的意义。

今年的圣诞节前，我收到了母亲寄来的桂花糕。十二月的冬日，那股冬日里不曾有过的淡淡桂花香依然如此清新，令我温暖。十八年来，我都没有对你说过那几个字，母亲，我爱你。或许正因为分量太重，我却很难轻易说出口。

母亲，父亲说你现在在医院复查。现在的你，还好吗？

本文转自：http://www.imeiwen.com/397.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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