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178】可我说不出爱你

如果我可以勇敢一些...

“你妈问你怎么用手机时别抱怨，她曾经教你怎么用勺子。”

音乐：

01.《一曲写给妈妈的民谣(吉他版)》-姚侃

02.《妈妈》-赵雷

03.《妈妈，一场梦》-民谣老三

04.《妈妈，我不想你变老》-尹子

05.《妈妈》-万晓利

06.《妈妈》-边远

07.《妈妈》-李志

08.《妈妈》-白日梦乐队

早上打了电话回家，和妈说了声节日快乐，絮絮叨叨聊了一会儿。

听着她的语气，估计在我之前，大姐也给家里打了电话发了问候。我在这里听着妈那头的声音有些激动，轻微地喘，料想她心情是愉悦的。

我问了爸的状况，汇报下自己的近况，依旧对诸如感情和身体的关键问题撒了谎。

电话那头还有电动摩托车的声音，只是稍有些远，听不太仔细。我没有听到旁人的说话声，也没有听到菜市场的嘈杂声，便在自己脑海里幻想出母亲走在家门前哪条路上的情景。

我没有问她在哪里，每次电话用想像的场景去贴近她的生活便满足了。我不想问她在哪里，去确认这个场景的对错与否。因为我开口去问，只怕会得到自己对她一无所知的结论。

于我于她都是，很多的事即使知道了，也都没了时效性。我和她是天天撒着谎，说得最多的话是：“过得还好，我没事。”

其实这两三年，我都不怎么回家，和母亲的关系一直不太和睦。

这种关系从我初中时代开始便出现，说起来和叛逆的关系不大，等到我长得更大的时候，我在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论里明白，这是种叫童年阴影的人格精神创伤。

我过去的生活不太幸福，在看不到尽头的漫长争吵里，对家族里的所有人都失望透顶。

那年父亲的公司倒闭，被人诬陷进了看管所，他昏迷之后被送入医院，确诊脑瘤。父亲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回后，家里却是在官司和病魔的折磨下债台高筑。

性情大变的他从此开始与母亲漫长的争吵，伤害，把一个完好的家消磨得只剩泪水与沉默。

那些歇斯底里的回忆充斥了我的学生时代，在那个努力维系起来的家庭关系里，我看淡了血缘关系，并憎恶了那个监管控制着我生活一切的女人。

我并不知道，一个人越想占有的原因就是越害怕失去。更何况，在一个破碎崩坏而无依无靠的家里，她是我妈，我们本来就是她所剩最大的财富。

只是在成长的过程里，逃离那个家是我往后生活的唯一目标。

插画：twilight of small planet

画师：吉田ヨシツギ

上大学以后，我便不曾在任何一个小长假回过家。清明也没有回去祭祖，哪怕一次。

所以我很少在文字里提及家人，有种愧疚的尴尬和难言的生疏，这不是一个我有资格能好好把握的命题。

编出来的文字矫情，而且对不住自己。心里想着自己是一个笼子里的困兽之人，便呈现不出动物园般的热闹。

当我把孤独挂在嘴边的时候，其实我已经自己隔绝自闭待在屋子里两三个月与家人失去联系。很久以后，朋友知道这件事的唯一感慨是，幸好我没有轻生。

我和母亲吵过很多次架，在18岁以后甚至到断绝关系的地步，没有联系两年。

那会儿我听着她啜泣的声音，沉默把电话挂掉，觉得作恶的感觉也莫过于此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了，我的冲动也到头了。我很担心的通过大姐去确认她的状态，却做不到和她再好好说话。

暴戾的自己把她归咎于自己病态的根源，我厌恶亲情这个词的同时又恐惧着和家人联系的一切。我便开始服药，住院，写字，离职在家消磨自己的时日。

现在微信群里头的留言越来越多了，以前频繁而形式的电话却少了，我不断保持沉默，及时沟通的字眼在这段关系里荡然无存。

她是知道我的性情的，不再是那么好相处，好说话，好见面聊天的了。

她不知道我在千百人面前的舞台演讲过，不知道我在校园意气风发被无数人欣羡过，也不知道我住院多次甚至远走他乡过，更不知道木讷寡言的我早已敲打下几千几万个字。

她是这辈子最贴近我的女人，我们之间近到彼此呼吸一致，脐带相连。但二十年后的现在，她却是离我的世界最遥远，最无法了解到我生活的人。

插画：Tokyo, Search Light

画师：吉田ヨシツギ

我看到一篇文章讲到北野武和母亲的故事。

北野武说：“上学之后，感觉学校就像母亲一样，想要逃出来。尽管我排斥的对象不是母亲，但我感觉我的一生就是把世间的常识等东西当成母亲那样的存在并与之抗衡。不过，表面上是排斥，其实也不是真正的排斥。只不过是不停地念叨，在可被允许的范围内进行顶撞、反抗。”

北野武只身赴东京发展小有成就后，母亲每个月便不忘催他寄钱回家，偶有迟延或忘记，她会打电话来破口大骂。

母亲的贪婪势利让北野武十分不快。母亲去世时，他甚至不想回家奔丧。最后还是勉强回去装作努力尽量显一点孝道。

丧事毕，北野武的大哥交给他两样母亲留给他的遗物：一封信和一本银行存折。信里写道：“我儿，你从小生性放荡，我担心你日后一无所有……存折里有一千万圆。”

北野武后来在自述中说道：“打从她不在以后，我只是一个劲儿地在寻找她。当母亲不在这个世上时，做儿子的永远都不会停止寻找母亲。

而且我相信，男人在他的一生中，对一个女人的爱，跟一个孩子对母亲怀抱的爱，是没有差别的。”

插画：UST今夜くらいにやる

画师：吉田ヨシツギ

今天是母亲节，我非常应景的看了很多母亲的图文资讯，大概从生产的痛苦到养育的艰辛，这一路漫长的感受都有人和你细说。

前天的时候，我看到一篇叫《来不及爱你》的文章，我很理解他，一个家庭残缺的人成长路上需要背负多少的自卑，多少的无望，我都知道。

但是与他相比，我却又觉得自己懦弱不堪。我是羞于表达自己的感情，才用逻辑行事，才咽下矫情话，才用这种不冷不热的态度去和她说话。

高中时代答卷的时候，我便哭过一次，因为阅读理解的那句话是：

我看到了母亲那对干瘪的乳房，像两只残缺不整的讨饭的碗，却为我们讨来了一生的盛宴。

我看到朋友圈里许多人的母亲照片，当我找寻着这些妈妈与友人容貌上的相似之处时，也衷心祝福这些母亲幸福快乐。只是我翻找到了她的照片，却迟迟发不出去这条朋友圈。

我下午听了些唱给妈妈的民谣，一共八首歌，然后便剪成今天的配乐。我还给微信里所有“炫妈”的同学朋友点了赞，因为今天的刷屏不是跟风产物，是种为人子女的道德义务。

我不知道你的妈妈，是不是在你的身边，是不是在你的心里，这都不重要。她在你看不见陪不到的日子里，独自生活，她在你看不见陪不到的日子里，慢慢远去。

在这样的日子里，有必要吝惜你对她的想念么？

如果你爱你的母亲，你应当表现出来。这不是矫情做作，权且是给妈妈一个名义的高兴，就像你在朋友圈子里公然承认你的恋人是谁。谁又能说，妈妈不是你最爱的女人。就算不是，那么她也是最爱你的人。

当我打出上面那一大段话的时候，我却从来没想过自己的难堪。

我的妈妈并不知道，她的儿子经常和别人说他很孤独，却从来不会主动去找她哪怕一次。

我的妈妈并不知道，她的儿子刚才听着赵雷的《妈妈》，听着听着就哭得稀里哗啦的了。

我的妈妈并不知道，她的儿子不敢在文字里提起她，就像藏藏掖掖许多年的秘密说出来，就会失效了。我的妈妈并不知道，她的儿子说不出他爱她，这么多年的话早就多到说不出口了。我的妈妈并不知道，她的儿子真心希望着，她可以真的幸福快乐。

妈……节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