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吴微:斑鸠·母亲·共享乐事

 

吴微,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四川省散文学会会员,曾是四川省文联《文艺报》副刊编辑。一生读书多过写作,偶尔心中也灵光闪现,想将生活所得、命运所思、精神所蓄跃然笔端,于是2012年开始学写散文,有作品在一些报刊发表并获奖。作品里有感悟生活、颂唱生命...





斑鸠·母亲·共享乐事

文/吴微
三月的春日,我和母亲来到大慈寺茶园。这里是否三藏法师玄奘曾经开坛说法之地,我不敢妄言,但宝相庄严的气场引来周围一众香客甚至鸟儿的眷顾,诠释了佛家包容的博大。

找到一处向阳处入座,茶桌上的盖碗、吃食、承载身体的竹椅,周围幢幢人影、张贴在雕花木牗上的川剧脸谱、寺院的拱顶飞檐,袅袅融进茶香,耳旁的和风发出催眠的低语,视野的景物泛起涟漪,自己正在淡出真实,一下子变成亘古的光束,穿透烟雾迷蒙的遥远,思绪漫漫溯到往昔。



那时,这里的茶园还在寺庙的另一边,走入拱形门廊,一院茶馆的喧闹,把每个进去的人淹没。尚未退休的母亲,闲暇带着一家来喝茶,她的茶汤里跳动一些斑鸠的身影。

母亲像得到了什么启示,视线一直追随着它们,我追随她的视线向上聚焦,房顶瓦楞上碧草芊芊,草丛疏离间,两只小斑鸠张开黄口叽叽叫着,斑鸠妈妈忙着喂总是喂不饱的宝宝,不得不再飞去找食。这场面温馨又令人心酸。斑鸠们为什么在这里安家繁衍?广袤的田野难道容不下这些小小的生灵吗?

母亲告诉我,20世纪50年代,一些鸟类属于四害之一,被人海战术围剿几近灭绝,林木果树的良性生态因此严重失衡,滥伐滥砍遭致鸟类失去了栖息之地,被迫向城市转移,民居和庙宇就成了鸟类栖息的家园。

那个年代,母亲和斑鸠相同着无数的命运折腾,殚精竭虑为捍卫家庭完整、呕心沥血养育儿女耗尽了精力。记得有次母亲换灯泡,踩在椅子上摔下来昏迷过去,轮椅上的父亲束手无策,急得嚎啕大哭,哭声凄厉惊动了隔壁邻居,大家七手八脚把她抬到大货车上送到川医去抢救。我放学后赶到医院,她已经醒来张着嘴说不出话,头部的血肿煞是吓人。她用眼睛告诉我,父亲半瘫、儿女未成年,漫漫前路有未知的艰险要跨越,作为家庭的顶梁柱她怎么能倒下?溪水一般的眼泪无声地表达着她的焦急、无助和痛苦,浸湿了她的枕头。所幸老天眷顾她挺过了这次凶险,却在时光的那头带走了她一生的至爱我的父亲。她像被拔掉了羽毛的斑鸠,惶恐、戒备、忧思,精神的激烈造成身体机能紊乱,那惊骇的鲜血从她鼻腔喷涌,一整天沥沥不尽,血色中的世界要坍塌了,我们颤栗瑟缩着,竭力想从她低垂的头颅、发丝难掩浮肿的脸上窥探一丝绝望,但那眼神除了令人心碎外,还有满满的坚定之光……

渐渐恢复元气后,母亲和斑鸠一样,用心经营自己的鸟巢,她比常人更勤奋地自学、更努力地钻研那些自然科学、民俗民史、国家大事等。她了然于胸娓娓道来,成了我求取不竭的财富……



几十年来,严苛的母亲来茶馆总是紧张,连带家人也深受影响惴惴不安。现在她退休了,闲暇松弛了紧张的神经,书画写作培植了自信,从老茧里蜕变开始了新生,渐渐融入了成都的慢节奏,学会并爱上了坐茶馆。

大慈寺茶馆里的斑鸠多了起来,母亲相信冥冥之中,斑鸠的多寡和她的命运多少是有关联的,生态好了,鸟儿多了象征吉兆,符合盛世的规律,预示着她远离生活动荡苦尽甘来,精神有了寄托。

所以每次来喝茶,看斑鸠、喂斑鸠,竟然成了母亲的一乐。

一声轻响惊醒我的沉思,看见母亲揭起碗盖缓缓拨动浮茶,氤氲的茶色琉金叠翠,缕缕清香弥漫鼻端,深深吸口气,像要尽汲茶魂,之后轻轻啜饮一口,微闭双眼细细回味舌齿上的留芳,让这种纯粹徐徐入腑,方才现出满足惬意来。因为天天沉浸创作,书的精神在她脸上写意,泛出精淳的风韵;文的濡养嵌入她的气质,透出一种不凡的生动,愈显母性的慈爱雍容。她像一道深邃黑暗的星辰,沿着心灵的轨迹照亮我、温暖着我。

待她睁开眼,一只斑鸠从屋檐飞下走到我们脚旁,母亲赶忙扔了一粒瓜籽过去,“看它样子像是一个雌性的哦,”母亲指着面前的斑鸠权威地说:“它身上羽毛不艳丽,个头也不大。”这里的斑鸠长期被茶客宠爱喂养,长得毛可鉴光,身体肥硕,即使雨天也无挨饿之忧。

那只雌性斑鸠身材胖嘟嘟的,循着母亲扔的瓜籽一步一踅走来,不时警觉地左顾右盼,东瞅西望,确定没有危险了才迈着优雅的步态来啄食。其他的斑鸠三五成群也飞落下来,在我们周围觅食。



母亲的眼光充满了慈祥和兴奋,看见斑鸠如同看到自己的孩子,看这只又看那只,觉得每只都可爱。怕斑鸠吃不上瓜籽飞走了,母亲已不灵动的手指拿起瓜子剥壳,因为着急总是把瓜子弄碎,面前的斑鸠等了一会不见动静就飞走了,母亲更急得手抖。看着母亲这样专注,我多想自己此刻是斑鸠,也让母亲给我喂喂食啊……

“这只小斑鸠好像是出生不久的喔,是不是刚才那个胖斑鸠的孩子呀?”母亲将几粒瓜籽扔给一只半大的小斑鸠。许是在寺庙长大的,小斑鸠不太怕人,绕着母亲的脚下啄食,还将母亲的鞋带当成瓜籽啄了两下。这时的母亲咯咯笑着,发自内心的快乐散发出神性的光芒,脸色泛红如桃花灼灼,周围也豁然亮堂起来。

我俩对着话,有一搭无一搭地求证斑鸠的家史,其实是想延长和斑鸠相遇的欢欣。我笑着说,老妈,这么多的斑鸠,我也不认识它的妈妈。

母亲也笑了:“不管怎样,斑鸠来这安家落户,不被剿杀就是好事儿。”随即感叹道,“大慈寺庇护这么多鸟,安全地在这里繁衍生息,它们是幸福的!”

一会我们的瓜籽就喂完了,母亲看着那些还不时飞来觅食的斑鸠在身边转悠,不舍地摆摆手:“乖乖,下次再来喂你们啦。”

出了茶馆门,母亲指着大殿前广场上的一棵银杏树说:“你看树下有人天天投饲料,是喂鸟儿们的。”说着紧拉我的衣袖,“有一次我看见一只斑鸠雏鸟飞下来啄食,一只黑猫从另一边蹑手蹑脚匍匐其后,然后猛扑上去叼走了它……”母亲心里愤恨黑猫,激怒下腔调高亢起来,“一只黑猫,可恶的猫……那只小鸟儿活生生地没了,好可怜哦——”

往事又涌上心头,一抹红云布满她的脸,眼睛潮气浮动,她痛惜地望向那棵银杏树,身子定立不动,仿佛在和小斑鸠的灵魂沟通。夕阳的凄美晕染她的脸庞,斑白的发丝迎风摇曳着一丝悲情,她显得苍白脆弱还在轻轻颤抖,我紧紧拥偎着她,好像如此才能护祐她忘却那些揪心的惊恐。

磕磕绊绊出了大慈寺,母亲长长吁了口气平复了心情,“还好,还有那么多斑鸠活着,很幸福……”

其实,我心里最想告诉母亲的是:希望母亲活到100岁,天天陪您来喝茶看斑鸠,自己也同样很幸福!

(责任编辑:李世琼  制作:庆洁  图据网络)


吴微,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四川省散文学会会员,曾是四川省文联《文艺报》副刊编辑。一生读书多过写作,偶尔心中也灵光闪现,想将生活所得、命运所思、精神所蓄跃然笔端,于是2012年开始学写散文,有作品在一些报刊发表并获奖。作品里有感悟生活、颂唱生命的情怀。相信写作灵性除自天赋外,真情和唯美才最动人。现为四川省散文学会编辑部主编兼编办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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