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所丢掉的,可不只是“老东西”

 

我们不只容易失去传统文化,更容易失去我们文化的“传统”。...





1993年,由张国荣、张丰毅主演的京剧题材电影《霸王别姬》,远跨重洋登上第46届法国戛纳电影节,并斩获最高奖项“金棕榈奖”,并同时获得包括1994年美国奥斯卡金像奖提名最佳外语片在内的十余项国际大奖。



国人为之骄傲,中国电影人的古典美,第一次获得了如此高规格的褒奖。

《霸王别姬》总票房达到了4800万,折算当时约4元一张的电影票,观影人次达到了1000万。

电影以师兄弟二人的京剧生涯,来书写时代的变迁与人物内心的挣扎,一时激起了国人的“京剧热”,电影也被许多人评作“华语电影的巅峰”。



2016年5月8日,在京剧梅派代表人物梅葆玖先生逝世后两个月,程派代表人物李世济先生仙逝。梅程两派,同失脊梁。


京剧从没这么悲凉过,好像被围困在孤城的落难部队,绝望而无路可走。

我们都很清楚,文化同样有进化论,不适应时代的东西自然会逐渐没落,尽管我们很多人都惋惜不舍,但事实就是,喜欢京剧的人越来越少,因为我们的日常生活好像并没有那么需要它。



再痛心再愤慨,也没有看见有多少年轻人去学京剧。

2016年,5月12日,年过六旬的电影人方励在网络直播“下跪”,跪求众院线增加其志愿拍摄的电影的排片率,引起轩然大波,争议声不断。



「要么回山里,要么跪着把钱挣了。」

姜文曾经的话被网友用在了这里,也许是嘲讽,也许只是陈述了当下的事实。

文艺片穷到必须要靠志愿者才能拍摄吗?“老掉牙”的古董级文艺片必须要在票房和口碑中二选一吗?文艺片必须要给商业片下跪才能活下去吗?

没人能回答。

这部电影就是《百鸟朝凤》,一部“枯燥”的文艺片。



电影是农村题材,讲述了黄河边上某村庄的唢呐匠焦师父教授徒弟,并用尽气力尝试让唢呐传承下去的悲凉故事。



唢呐吹奏用于农村的婚丧嫁娶,而丧葬的最高规格曲目便是《百鸟朝凤》。曾经需要坐在太师椅,受众人跪拜才能演奏的唢呐,在影片结尾,成为流浪者谋生的的活路。

《百鸟朝凤》最后在焦师父的的坟前响起,仿佛吹给中国诸多“老东西”的挽歌。



截止5月13日,《百鸟朝凤》票房700万,影院平均拍片率不到1%,而与其同时上映的好莱坞电影《美国队长3》达到8.7亿。

孔乙己与拳王泰森比武,没开始,就输得彻彻底底,还被骂迂腐陈旧。



这部电影的导演---吴天明,中国第四代导演代表人物,为了拍摄这一部电影,在自己生命的最后几年,依旧不顾风吹日晒,完成自己的心愿。200名来自全国各地的志愿者,历时八个月,最终造就了这一部叫好不叫座的“老电影”。

吴先生同样也是老物,在中国商业片急速发展,好莱坞轮番轰炸的大环境下,还要执拗地创作《百鸟朝凤》。用老的拍摄方式,取老的题材,弘扬老的中国文化,老得不能再老。难道是因为他的水平不高吗?他的水平当然高。这位拍出过《变脸》《老井》等传奇电影的大师从来没出过糟糕的电影。而这样的电影,根本不能被现在的市场所消化,这位大师也当然清楚。

有些事情明知道要失败,干嘛还要做呢?



影片中的焦师父为了演奏生命中最后一次《百鸟朝凤》,口中的血都流进了唢呐管里不撒手,也许就是吴先生的生涯写照吧,,而刚好,影片中焦师父的传人,也叫“天明”。



诚然,市场能够非常客观地说明观众的需求,没那么多人看的电影,自然是难以生存。我们喜欢看商业片,不喜欢文艺片,不喜欢传统文化,不能说明我们没水平或者崇洋媚外,我们只是有时太盲目,太赶时间。这一次的下跪事件能引起如此大规模的讨论,对于中国文艺片老电影来说是一次幸运,有更多的人醒了过来,抑或开始关注起了文艺片。

确确实实,如今的生活节奏太快,我们都很焦虑,我们不是不爱传统的“老东西”,它们的逝去同样会让我们惋惜,只是我们的确很需要快餐式的文化。痛快的特效,痛快的剧情,痛快的高颜值,让我们感到发自内心的短暂解脱。

但这样,我们不只容易失去传统文化,更容易失去我们文化的“传统”。

今年二月,韩国电影《鬼乡》公映。电影同样是“老掉牙”的慰安妇题材,没有特效,没有明星,没有激情片段,却有不同的境遇。



《鬼乡》创下韩国影史累计观影人次的最高纪录,上座率高达42%,不少韩国民众为了这部电影,曾两度、三度走进影院,甚至自己买了多张电影票邀请朋友观影。

是我们的“老东西”太难看吗?是我们太难堪。

我们的生活太“新”了,流行的东西就奉为传奇,过时的老东西就放进博物馆,节假日带孩子去参观,并顺带歌颂一下我们曾经的老玩意儿有多伟大。



「如果让你去唱京剧、吹唢呐,你愿意去吗?」

绝大多数人都会说不,包括笔者在内,所以我们不应该站在道德制高点去抨击其他同类人。既然没那么多热爱,自然有它不合时宜的地方,然而,这些“老东西”里面融入的精髓,可是我们一代又一代人的血液。

正如《百鸟朝凤》中焦师父说的一样,

「唢呐不是吹给别人听的,是吹给自己听的。」



我们丢掉了过时的老东西,也丢掉了许多适用于一切时代的精神,我们缺失的,正是我们丢掉的。

每一届春晚都会有京剧,但当京剧一开始,我们就开始吃饺子闲聊,没敢骂京剧,却没有拿正眼看。当李世济先生致力于向广大学生教授改良的“学生式”京剧时,我们也变得谦让起来,说着「我不是这块料」。



每一届春晚都会有相声,但每一届都会有观众把它当做垃圾时间,说笑点太过时,包袱太老,而当郭德纲改革传统相声,并把德云社商业化,我们又说他三俗,说他离经叛道,说他玷污传统。

说不定,我们才是离经叛道,油盐不进的老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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