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忧杂货店第二章

 

《解忧杂货店》是日本作家东野圭吾写作的长篇悬疑小说。2011年于《小说野性时代》连载,于2012年3月由角川...









《解忧杂货店》是日本作家东野圭吾写作的长篇悬疑小说。2011年于《小说野性时代》连载,于2012年3月由角川书店发行单行本。这是继《白夜行》后,东野圭吾最受欢迎作品。不是推理小说,却更扣人心弦。

此书获得第七届中央公论文艺奖 、苹果日报翻译小说销售排行榜连续两季第二名,荣登纪伊国屋、诚品、博客来、金石堂各大排行榜第1名,亚马逊中国2015年度畅销图书榜第二。

同名华语电影《解忧杂货店》(英皇电影及万达电影)预计将于2016年开始拍摄,并于2017年上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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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深夜的口琴

 

 1

    坐在接待访客柜台前的,是一个看起来超过六十多岁的瘦男人。去年没有见到他,可能是从公家单位退休后来这里的。克郎有点不安地向他自我介绍:「我叫松冈。」那个男人果然问他:「请问是哪里的松冈先生?」

 

  「我是松冈克郎,今天来这里慰问演奏。」

 

  「慰问?」

 

  「圣诞节的……」

 

  「喔。」那个男人恍然大悟,「听说有人要来演奏,我还以为是乐团,你是一个人吧?」

 

  「是,对不起。」克郎脱口向他道歉。

 

  「你等一下喔。」

 

  男人不知道打电话去哪里,和电话中的人聊了两、三句话后,对克郎说:「请你在这里等一下。」

 

  不一会儿,一个戴着眼镜的女人走了过来。克郎见过她,去年也是由她负责派对的事。对方似乎也记住了克郎的长相,笑着向他打招呼:「好久不见了。」

 

  「今年也请多关照。」克郎说。

 

  「也请你多关照。」女人说。

 

  女人带他去了休息室。休息室内放着简单的茶几和沙发。

 

  「表演时间大约四十分钟,和去年一样,流程和曲目都可以由你来决定吗?」负责的女人问。

 

  「没问题。曲目以圣诞歌曲为主,另外还有几首我自创的曲子。」

 

  「是吗?」女人露出不置可否的笑容,也许她在努力回想,去年的自创曲子是甚么。

 

  距离演奏会还有一点时间,克郎继续留在休息室。桌上有宝特瓶装饮料,他倒在纸杯里喝了起来。

 

  继去年之后,这是他第二次来「丸光园」孤儿院。这栋四层楼钢筋水泥房子建在半山腰,除了起居室以外,还有食堂和浴室,幼儿到十八岁左右的青少年都在这里过团体生活。克郎去过几家孤儿院,这里的规模算是中上。

 

  克郎拿起吉他最后调音,稍微练习了一下发声。没问题,今天的状况很不错。

 

  刚才的女人走了进来,说差不多该表演了。克郎又喝了一杯茶,才站了起来。

 

  演奏会的会场在体育馆。院童都端正地坐在排列整齐的铁管椅上,大部份都是小学生,当克郎走进体育馆时,他们用力拍着手。可能是指导员指示他们这么做。

 

  院方为克郎准备了麦克风、椅子和乐谱架,他向院童鞠了一躬后,坐在椅子上。

 

  「大家午安。」

 

  「午安。」院童一起回答。

 

  「这是我第二次来这里,去年也是圣诞夜来这里。因为每次都是圣诞夜来这里,所以有点像圣诞老公公,很可惜,我没有礼物。」说到这里,他笑了笑,「但是,和去年一样,我要用歌曲当作礼物送给大家。」

 

  首先,他弹唱了〈红鼻子麋鹿鲁道夫〉,院童都听过这首歌,所以在中途一起唱了起来。

 

  接着,他又唱了几首大家耳熟能详的圣诞歌曲,在唱歌停顿时,也穿插着和他们聊几句。院童们都很高兴,随着音乐用手打拍子,气氛还算不错。

 

  克郎在中途开始注意其中一个女孩。

 

  她坐在第二排的角落,如果是小学生的话,应该已经读高年级了。她的视线看向其它方向,完全没有看克郎一眼。不知道是否对音乐没有兴趣,她的嘴巴完全没有动。

 

  她隐约带着忧郁的表情吸引了克郎,散发出一种不像是小孩子的女人味。克郎努力试图让她看向自己。

 

  童谣可能太孩子气,那个女孩不感兴趣。于是,他唱了松任谷由实的〈圣诞老人是恋人〉。这是去年当红的电影《带我去滑雪》中的插曲,严格来说,在这里唱这当歌违反了著作权法,但应该没有人会去检举吧。

 

  大部份小孩子都很高兴,那个女孩却仍然看着斜前方。

 

  之后,克郎又演奏了几首那个年纪的少女喜爱的乐曲,仍然没有效果。她对音乐没有兴趣。他只能告诉自己放弃。

 

  「接下来是最后一首乐曲。那是我每次在演奏会结束之前,必定会演奏的一首曲子,请大家欣赏。」

 

  克郎放下吉他,拿出口琴,调整呼吸后,闭上眼睛,缓缓吹了起来。他已经演奏过几千次,根本不需要看乐谱。

 

  他花了三分半钟演奏完这首曲子,体育馆内鸦雀无声。克郎在吹完口琴的前一刻张开眼睛,顿时愣了一下。

 

  因为那个女孩专注地望着他,她的眼神很认真,克郎一把年纪了,忍不住心跳加速。

 

  演奏会结束后,克郎在院童的掌声中离开了体育馆。负责活动的那个女人走了过来,对他说了声:「辛苦了。」

 

  克郎原本想打听那名少女,但还是把话吞了下去。因为他不知道用甚么理由询问。

 

  没想到,他意外地有机会和那名少女聊天。

 

  演奏会结束后,院方在食堂内举办了餐会。克郎也受邀参加,正当他在用餐时,那名少女走了过来。

 

  「刚才那首是甚么曲子?」她直视着克郎的眼睛问。

 

  「哪一首……?」

 

  「就是最后用口琴吹奏的那一首,我以前没有听过。」

 

  克郎笑着点了点头。

 

  「那当然,因为那是我自创的。」

 

  「自创?」

 

  「我自己作的曲,妳喜欢吗?」

 

  少女用力点头。

 

  「我觉得这首曲子很棒,很想再听一次。」

 

  「是吗?那妳等一下。」

 

  克郎今天晚上要住在这里。他去了为他安排的房间,拿了口琴回到食堂。

 

  他把少女带到走廊上,用口琴吹了那首曲子给她听。她露出严肃的眼神听得出神。

 

  「没有曲名吗?」

 

  「不,有啊,叫〈重生〉。」

 

  「重生……」她小声重复了一句,开始哼了起来。克郎听了惊讶不已,因为她完美地重现了〈重生〉的旋律。

 

  「妳这么快就记住了?」

 

  听到他的问题,她第一次露出笑容,「因为我很擅长记歌曲。」

 

  「但还是很厉害。」

 

  克郎打量着少女的脸,脑海中浮现了「才华」这两个字。

 

  「松冈先生,你不当专业歌手吗?」

 

  「专业歌手吗……不知道哩。」克郎偏着头,努力掩饰着内心的起伏。

 

  「我觉得这首曲子一定会红。」

 

  「是吗?」

 

  她点了点头,「我很喜欢。」

 

  克郎笑着说:「谢谢。」

 

  就在这时,听到有人叫「小芹」的名字。一名女职员从食堂内探出头,「可不可以请妳叫小龙吃饭?」

 

  「喔,好。」名叫小芹的少女向克郎鞠了一躬,走去食堂。

 

  克郎也跟着走回食堂。小芹坐在一名年幼的少年身旁,试图让他自己拿汤匙。少年很瘦小,脸上没有表情。

 

  负责安排演奏会的女人刚好在旁边,克郎很自然地向她打听了小芹他们的事。她露出感慨的表情说:

 

  「这对姊弟今年才来,好像受到父母的虐待,她弟弟小龙只和她说话。」

 

  「是喔。」

 

  克郎看着小芹照顾她弟弟的样子,似乎隐约了解她拒绝圣诞歌曲的原因了。

 

  餐会结束后,克郎回到自己的房间。他躺在床上,听到窗外热闹的声音,起身往楼下看,发现小孩子正在放烟火,似乎并不在意户外的寒冷。

 

  他也看到了小芹和小龙的身影,他们在远处看着。

 

  你不当专业歌手吗?

 

  好久没有听到这句话了。刚才也是这十年来,第一次用笑容敷衍这个问题。但是,当时和现在的心情完全不同。

 

  「老爸,」他对着夜空嘀咕,「对不起,我甚至连败仗都无法打──」

 

  克郎回想起八年前的事。

 

 



  2

 

 

  七月初时,他接到祖母去世的消息。克郎正在做开店的准备,妹妹荣美子打电话到店里。

 

  他知道祖母身体不好,肝脏和肾脏都出了问题,随时都可能撒手人寰,但克郎还是没有回家。虽然他很挂念祖母,却因为某种原因不想回去。

 

  「明天是守灵夜,后天要举行葬礼。哥哥,你甚么时候回来?」荣美子问。

 

  克郎把拿着电话的手架在吧台上,用另一只手抓了抓头。

 

  「我要上班,要问一下老板才知道。」

 

  电话中传来荣美子用力吸了一口气的声音。

 

  「你不是只在店里帮忙而已吗?你不是说,之前店里只有老板一个人在张罗?还说休息一、两天都不会有问题吗?还说因为随时可以休息,所以决定在这家店上班吗?」

 

  荣美子说得没错,她记忆力很好,也很精明,无法用三言两语敷衍她。克郎沉默不语。

 

  「你不回来会很伤脑筋,」荣美子尖声说道,「爸爸身体不好,妈妈照顾奶奶也累坏了,而且,你从小是奶奶带大的,应该回来参加葬礼。」

 

  克郎叹了一口气,「好,我会想办法。」

 

  「尽可能早一点回来,最好是今天晚上。」

 

  「不可能啦。」

 

  「那明天早上,最晚在中午之前要回来。」

 

  「我考虑看看。」

 

  「要认真考虑,因为之前你都为所欲为。」

 

  妳甚么态度啊──克郎想要抱怨,但妹妹已经挂了电话。

 

  挂上电话后,他坐在高脚椅上,呆然地看着墙上的画。画中是冲绳的沙滩。老板喜欢冲绳,所以,这家小酒吧内放了很多令人联想到冲绳的小物品。

 

  克郎的视线移向酒吧角落,那里放了一张藤椅和一把木吉他,都是克郎专用的。当客人点歌时,他就会坐在藤椅上边弹边唱。虽然也有客人随着他的吉他演奏唱歌,但大部份都是克郎自弹自唱。第一次听他唱歌的客人都会惊讶,说他的歌喉听起来像专业歌手,甚至不时有人建议他去当歌手。

 

  不行啦,不行啦。虽然他嘴上谦虚地回答,但每次都在心里嘀咕:「我早就在找机会当歌手了。」他也是为了这个目的,才决定从大学辍学。

 

  他从中学开始对音乐产生了兴趣。中学二年级时,他去同学家玩,看到同学家有一把吉他。同学说,那把吉他是他哥哥的,也教了他怎么弹。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碰吉他,一开始,他的手指不灵活,但练习几次后,可以弹简单乐曲的一小节。当时的喜悦难以用言语形容,他全身感受到上音乐课吹直笛时难以体会到的快乐。

 

  几天后,他鼓起勇气向父母要求,他想要一把吉他。父亲经营一家鲜鱼店,过着和音乐完全无缘的生活。他瞪着眼睛大发雷霆,叫他不要去交那种坏朋友。父亲的认知中,弹吉他的年轻人都是不良份子。

 

  我一定会用功读书,一定会考进本地最好的高中,如果考不进,就把吉他丢掉,以后再也不弹了──他一个劲地拜托,说出了他所有能够想到的承诺。

 

  在此之前,克郎从来没有要求过任何东西,所以,父母也吓了一跳。母亲的态度先软化了,最后,父亲也不再坚持,但他们并没有带他去乐器行,而是去当铺,只愿意帮他买流当的吉他。

 

  「搞不好不久之后就要丢掉,没必要买那么贵的。」父亲板着脸说。

 

  即使是流当品,克郎也欣喜若狂。那天晚上睡觉时,他把新买的中古木吉他放在枕边。

 

  他参考去旧书店买的教材,几乎每天都在练吉他。因为和父母之间有约定,所以,他很认真读书,成绩进步出色。因为这个缘故,即使假日克郎在二楼的房间弹吉他,父母也从来不骂他。之后,他顺利考进了第一志愿的高中。

 

  高中有轻音乐社,他立刻申请加入,和轻音乐社的另外两个朋友组了乐团,去很多地方演奏。起初只是弹其它乐团的曲子,后来开始弹自创曲,几乎都是克郎写的曲子,主唱也是他,另外两名成员对他的作曲赞不绝口。

 

  升上三年级后,那个乐团形同自然解散。原因很简单,当然是因为要考大学了。虽然他们相互约定,考上大学后再重新组团,最后这件事也不了了之。因为其中一个人没有考上大学,但那个人在一年后考上了大学,也没有人提出重新组团的事。

 

  克郎进入东京一所大学的经济系。虽然他原本想走音乐的路,但知道父母一定会强烈反对,所以就放弃了。他从小就知道长大以后要继承鲜鱼店的家业,父母完全没有想到他会选择走其它的路,他自己也觉得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大学内有很多音乐社团,他加入了其中一个,但立刻感到失望不已。社团成员整天只想着玩,完全感受不到他们对音乐的热情,当他对此抱怨时,立刻遭到了其它人的白眼。

 

  「你在装甚么酷啊,音乐这种东西,开心就好嘛。」

 

  「对啊,干嘛这么认真,反正又不是要去当职业歌手。」

 

  克郎面对这些指摘没有吭气,只是再也不去社团了。因为他觉得和这些人争辩也没有用,彼此的目标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之后,他也没有再加入其它社团,因为他觉得与其和一堆无心玩音乐的人在一起让自己备感压力,还不如一个人练习更轻松。

 

  他从那时候开始参加歌唱比赛。这是他在高中后,第一次在观众面前唱歌。起初都是在预赛中就落选了,但经过多次挑战,挤进前几名的次数渐渐增加,认识了一些经常参加这类歌唱比赛的人,彼此也开始熟悉。

 

  他们对克郎造成了强烈的刺激,简单地说,就是他们对音乐充满热情,即使牺牲一切,也想要提升自己的音乐素质。

 

  自己也不能输──每次听到他们的音乐,都忍不住这么想。

 

  只要醒着的时候,他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投入了音乐。无论吃饭或是洗澡时,脑海中都想着新乐曲。渐渐地,他觉得去学校没有意义,所以就不再去上课,因为无法修足学分,所以连续留级多次。

 

  父母完全不知道独自去东京的儿子目前的状况,以为四年过后,儿子就会毕业回到老家。当克郎在二十一岁那年夏天打电话告诉他们,自己已经休学时,母亲在电话中哭了起来。之后接过电话的父亲对着电话大吼,问他到底发生了甚么事。

 

  我要走音乐这条路,所以继续读大学并没有意义。当他这么告诉父亲时,父亲更大声地对着电话咆哮。他觉得很吵,挂上了电话。父母当天晚上就赶到东京,父亲的脸涨得通红,母亲一脸铁青。

 

  他们在三坪大的房间内一直聊到天快亮了。父母对他说,既然已经休学,不如立刻回老家继承鲜鱼店,克郎没有点头,他不愿意退让,因为一旦这么做,就会后悔一辈子,所以,要继续留在东京,直到完成目标。

 

  父母整晚几乎没有阖眼,第二天一大早,就搭头班车赶回去了。克郎在公寓的窗前目送他们的背影离开,觉得两个人的背影都看起来很落寞,很矮小。克郎忍不住对着他们的背影合起双手。

 

  他就这样过了三年。如果没有休学,他早就大学毕业了,但克郎仍然一无所有,仍然以参加歌唱比赛为目标,每天持续练习。他在几次比赛中得了名次,原以为只要持续参加比赛,就会有音乐人注意到他,但至今为止,从来没有人来找过他。他曾经主动寄 demo 带去唱片公司,但都石沉大海。

 

  只有一次,一位经常来店里的熟客,说要把他介绍给音乐评论家。克郎在那位评论家面前表演了自己创作的两首曲子。因为他想成为创作型歌手,所以特地选了两首很有自信的作品。

 

  一头白发烫鬈的音乐评论家说:「不错啊。」

 

  「乐曲很清新,也唱得很好,很了不起。」

 

  克郎难掩兴奋,内心充满期待,以为自己终于有机会成为歌手了。

 

  那位居中牵线的客人代替克郎问:「有可能成为职业歌手吗?」

 

  克郎浑身紧张,不敢正视评论家。

 

  「嗯,」评论家停顿了一下,发出了呻吟,「最好不要有这种想法。」

 

  克郎抬起头问:「为甚么?」

 

  「唱歌像你这么好的人太多了,如果声音有特色就另当别论,但你并没有。」

 

  评论家说得直截了当,他无言以对。其实他早就知道了。

 

  「那他写的曲子怎么样?我觉得很不错。」在场的老板问。

 

  「以外行人来说,的确很不错,」评论家用没有感情的声音回答,「但是,很遗憾,只是这种程度而已,让人联想到现有的乐曲,也就是说,感受不到新意。」

 

  评论家直言不讳,克郎因为懊恼和丢脸感到浑身发热。

 

  自己没有才华吗?想靠音乐餬口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吗?那天之后,他始终无法摆脱这些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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