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上春树:小说家是宽容的人吗?

 

谈论起小说,似乎可以谈论的范围过于宽广,所以暂且从小说家谈起吧。我觉得“小说家”这个主题具体形象、易于观察,...



如果一开始就说,来谈谈小说的话,范围可能太广,因此暂且先来谈小说家。我想那样看起来比较具体,眼睛看得见,可能也比较容易谈下去。

极坦白地说,我个人认为小说家——当然不是全部——大多称不上是拥有圆融人格和公正视野的人。依我所见,可还不能大声嚷嚷,拥有特殊性向、奇怪生活习惯或行为模式的人还不少,很难成为他人赞赏的榜样。连同我在内大多数的作家(我估计大约有百分之九十二吧),无论有没有实际说出口,都认为“自己所做的事,所写的东西最正确。除了特殊例外,其他作家多少都错了”。平常都抱着那样的想法过日子。会想和这种人当朋友或邻居的人,保守估计,应该为数不多吧。

关于作家同行之间拥有深厚的友情,虽然偶有耳闻,只不过我一听到这种话的时候,大多心存怀疑。或许有这种事,但真正的亲密关系可能无法持久。所谓作家基本上是自我本位的人种,很多人自尊心强、竞争意识也强。同样是作家相邻而坐时,与其说气氛融洽,不如说未必如此的情况要多得多。以我自己来说,就有几次这种经验。

举一个有名的例子,一九二二年在巴黎的某场晚餐宴会中,马塞尔·普鲁斯特(Marcel Proust)和詹姆士·乔伊斯(Jamce Joyce)曾经同席。虽然近在身边,但两人直到最後几乎都没交谈过一句。周围的人心想代表二十世纪的两大作家到底会谈些什么,都竖起耳朵屛息倾听,终究落空?或许因为彼此自负心都太强吧。这也是常有的事。

虽然如此,然而单就职业领域上的排他性来说——简单说就是关于“地盘”意识——我倒觉得可能没有比小说家心更宽、雅量更大的人种了。而且我常常想,这可能可以说是小说家所共同拥有的少数优点之一 ?

我再稍微具体说明或许更容易懂。

假设有一位小说家歌唱得很好,也以歌手出道了。或者喜爱画画,以画家身分开始发表画作。往後该名作家可能会面临到不少反感、揶揄或嘲笑。世间一定有人会说类似“别太得意了,搞不清楚场子”或“外行人的手艺,明明没有那技术和才华的话,专业歌手和画家可能也会冷眼相待。说不定会恶言相向。至少所到之处应该很难受到“啊,来得好”之类的温暖欢迎。就算有也只会在极有限的场合,极有限的形式下发生。

我除了写自己的小说之外,过去三十年来也积极翻译英美文学,刚开始(或许现在也还一样)受到相当大的压力。到处被人家说“翻译不是外行人可以插手的简单事情”或“作家的翻译只不过是扰乱别人的玩票而已。”。

村上春树:我倒觉得可能没有比小说家心更宽、雅量更大的人种了
在写完《地下铁事件》时,也普遍受到非小说类专业作家们的严厉批判。“不懂得非小说类的规矩”、“想赚人眼泪的便宜东西”或“有钱人的轻松把戏”等等,受到各种批评。其实我并没有打算写“非小说类”作品,只是把自己想像中名副其实的“非小说”或“不是小说的作品”写出来而已,结果似乎踩到了所谓“非小说”之“圣域”守门虎们的尾巴。我不知道有这种东西存在,而且也从来没想过非小说类还有什么“固有规矩”,以至于刚开始时相当惊慌失措。

总之,无论你做任何事情,只要伸手到专业以外的事情时,首先该领域的专业人士就不会给你好脸色看。就像白血球要排除体内的异物那样,会立刻排斥你。如果你还不灰心地坚持要做的话,“啊没办法”,不久也会渐渐而被默认,容许你同席入座,但最初那强风实在相当难受。“那个领域”如果越狭窄,越专业,而且越权威的话,人们的自尊心和排他性也越强,所受到的抵抗似乎也越大。

然而相反的情况,例如歌手或画家写小说,或翻译者和非小说类作家去写小说时,小说家对这种事情会有厌恶的脸色吗?我想大概不会。实际上也看到不少歌手或画家写小说,翻译者和非小说类作家写小说,作品受到很高评价的情况。但我没听说小说家会因此生气地说“外行人别随便乱来”。至少在我的见闻之中,似乎不太有口出恶言,揶揄嘲讽,或恶意扯人後腿的事情发生。反而可能见见面谈谈小说,或有时还想勉励人家吧。

当然或许有在背後说说作品坏话这种程度的事情,小说家同行之间经常会这样做,可以说是这一行上班的人常做的事,和其他行业的人的加入没有特别关系。虽然可以看到小说家这种人拥有许多缺陷,但对于有人进入自己的领域,一般说来似乎都满慷慨,也很宽容大量。

为什么?

我想答案相当清楚。因为小说什么的——“小说什么的”这种说法虽然有点粗鲁——如果想写的话,几乎谁都会写。例如钢琴家或芭蕾舞者要出道的话:必须从小就开始经历长年的苦练。要当画家,也必须要有某种程度的专门知识和基础技术。一般总需要买齐整套画具。要成为登山家则需要有过人的体力、技术和勇气。

然而写小说,只要会写文章(大多数曰本人都会写吧),只要手上有原子笔和笔记本,而且多少有能力说故事的话,即使没受过什么训练,多少也写得出来。或者说,大槪也可以写出小说的形式来。不需要读大学的文学系。写小说的专门知识,其实是有等于没有。

只要稍微有才华的人,并不是不可能一开始就写出优秀作品。拿自己的情况当实例或许不太妥当,但以我来说,就完全没受过写小说的任何训练。虽然我进了大学文学院的电影戏剧系,但也因为时代的关系,几乎没上什么课, 留着长头发、留着胡子、穿得脏兮兮的,到处闲逛而已。并没有特别想当作家,也没有写过很多习作,有一天忽然心血来潮写出《听风的歌》这第一本小说(般的东西),得到文艺杂志的新人奖。然後就在莫名其妙之下成为职业作家。连自己都不禁怀疑“这样简单真的行得通吗?”实在太简单了。

这样写可能有人会觉得:“你懂什么文学”,并感到不悦,但我只不过在说事情的基本方法而已。所谓小说,无论谁怎么说,毫无疑问,都呈现一种大门非常宽的形态。而且依想法的不同,那门户之宽,正是小说这东西拥有的朴素而伟大的能源的重要部分。因此所谓“谁都会写”,在我看来,并非毁谤小说,反倒是褒扬的用语。

换句话说,小说这个领域,就像任何人突然想参加就可以简单加入的职业摔角擂台。绳圈的间隙很宽,还备有方便的脚踏阶。擂台也相当宽。既没有会阻止你加入的警卫看守,裁判也不太会罗嗦。场上的摔角选手——此处指的当然就是小说家——从一开始就对这种情况某种程度放弃了,“没关系,任何人都尽管上来吧”。可以说通风很好,很轻松,可以通融,换句话说是相当大而化之。

然而要上到擂台很容易,要长久继续留在上面却不简单。小说家当然非常知道这一点。小说要写一本两本,并不太难。但要长久继续写下去,靠写小说生活下去,当一个小说家存活下来,却是极困难的事情。一般人是办不到的。应该可以这么说。那么,这又该怎么说呢?因为写小说需要“某种特别的东西”。当然需要适度的才能,也需要起码的气概。此外,和人生其他事情一样,运气和际遇也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需要具备某种类似“资格”的东西。有些人具备,有些人就是没有。有些人天生就具备,也有些人是後天辛辛苦苦学来的。
不知不觉之间,我竟然也已经持续写了三十五年以上的小说,以一个专业作家维持生计。


“资格”还有很多未知的层面,似乎也很少被直截了当提起。因为那大多是无法视觉化和言语化的东西。但无论如何,小说家都深深体验到,要继续当一个小说家是多么严酷的事。

因此小说家对于不同领域的人走过来,钻进绳圈,以小说家出道,基本上应该是宽容大量,慷慨欢迎的。“来呀,想来就来吧”很多作家会采取这样的态度。或者即使有谁来了,也没太在意。如果新来的不久就被打下擂台,或者自己离场(大多的情况都是这二者之一),也只好“对不起”或“请保重”。如果他或她很努力地留在擂台上,当然値得尊敬。大多会公正地、正当地受到尊敬(或者该说,但愿如此)。

小说家的宽容,可能多少和文学业界不是零和(zero-sum )社会有关。换句话说,绝对不会因为有一个新作家出道,就有一个旧作家被取代而失业。至少不会这么露骨地发生。相较于职业体坛,有决定性的不同。一个新人选手进入团队时,就会有一个老前辈、或不起眼的新手成为自由契约,脱离团队而去。这种事情在文学世界是绝对看不到的。也不会因为某一本小说多卖出十万本,其他小说的销量就减少十万本。反而可能因为新作家的书畅销,顺势带动小说全体活跃起来,使得整个业界都受惠。

不过,虽然如此,以长久的时间轴来看,某种自然淘汰似乎还是适度进行着。门再怎么宽,擂台上还是有所谓适当人数这种东西吧。放眼看看四周,就会得到这种印象。

不知不觉之间,我竟然也已经持续写了三十五年以上的小说,以一个专业作家维持生计。换句话说,居然也在“文艺世界”的擂台上停留长达三十几年,老一辈的说法是“靠一支笔吃饭”的。狭义上或许可以算是一种成就吧。

这三十几年之间,目睹许多人以新人作家身分出道。为数不少的人,作品在那个时间点或许得到相当高的评价。获得评论家的赞赏,赢得各种文学奖,成为人们谈论的话题,书也畅销了。未来也被寄予厚望。换句话说崭露头角引人注目,伴随着壮丽的入场曲,登上擂台。

然而二十年前、三十年前出道的人之中,到底现在还有几个人仍以现役小说家的身份正式活动着,老实说数目并不太多。不如说,实际上相当少。许多“新进作家”们在不知不觉间便安静地消失得无影无踪。这种情况看起来似乎反而比较多——已经对写小说感到腻了,或觉得继续写小说太麻烦,而转移到其他领域去了。而且他们所写的作品很多——当时也成为话题,广受注目—— 然而现在可能在一般书店已经很难买到了。毕竟小说家虽然没有一定名额的限制,书店空间却有限。

我的想法是,写小说这个工作,似乎不太适合头脑好的人。当然写小说是需要某种程度的知性、教养和知识。我想我这个人恐怕,或者说大概,也具备了最低限度的知性和知识。虽然说如果被正面询问,真的没错是这样吗?我也算不上有自信。

不过我常常想,头脑转得太快的人,或拥有过人的丰富知识的人,可能不太适合写小说。因为写小说——或说故事——这种行为是以相当低速、并低调在进行的作业。以实际感觉来说,速度或许比步行多少快一点,却比骑单车慢。有人意识运转的基本动态适合那样的速度,也有人不适合。

小说家多半会把自己意识中的东西,转换成“故事”的形式加以表现。透过意识原本有的形式,和从意识运转中产生的新形式,利用两者之间的“落差”,以那落差的动能作为杠杆来述说什么。这是相当迂回而费事的作业。

对于脑子里的讯息在某种程度上轮廓鲜明的人,没有必要把那些经历一一转换成故事。倒不如把轮廓本身直接化为语言要快得多,一般人应该也比较容易理解。转换成小说的形式、讯息或概念可能需要花上半年时间处理,如果以那原来的形式直接表现的话,或许只要三天就可以化为语言。或者面对麦克风想到什么直接说出,不到十分钟就说完了。这种事情头脑转得快的人当然能够办到。听的人也可能拍腿赞同。总之,那是头脑好的表现。

此外,知识丰富的人没有必要特地搬出故事,这种模糊的、莫名其妙的“容器”。也没有必要从零出发去设定虚拟的故事。只要把手头的知识运用理论巧妙地组合化为语言,人们就能顺利明白,而且敬佩了。


写小说这件事,基本上是相当“迟钝”的作业,几乎看不到什么俐落的要素。一个人关在房间里“这样也不是,那样也不是”地一直推敲着文章。
不少文艺评论家无法理解某种小说或故事——或许就算能理解,却不能将它有效地言语化、理论化——原因可能就在这里。一般说来,他们的头脑远比小说家好,脑筋转得快得多。身体往往无法适应故事这种慢速的载体。因此往往把原来小说文本的故事步调先翻译成自己的步调,再根据那翻译过的文本展开评论。这种作业有时适当,有时不太适当。尤其当文本的步调不光是缓慢而已,除了缓慢之外,还是多层的复合的情况时,翻译作业就更加困难,结果翻译过後的文本难免就被扭曲了。

暂且不提这个,我也目击过几次头脑转得快的人,聪明的人——多半是其他行业的人——写出一两本小说,然後就转行。他们的作品多半“写得很好”,是有才气的小说。其中几部作品还拥有令人惊奇的新鲜感受。不过身为小说家的他们,除了极少数例外之外,几乎没有以小说家的身分长久留在擂台上的。甚至还留下类似“来见习一下然後就出去”的印象。

我推测写小说的人,多少需要有一点文才,很可能一生中可以轻松地写出一两本。至于聪明人可能在写小说期间,发现找不到自己期待的好处。写过一两本小说,明白“噢,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啊”就转到别的方面去了。心想与其这样,还不如去做别的事情比较有效率。

我也可以理解那种心情。总之,写小说真的是效率奇差的作业。那是不断反覆“例如”的作业。假设有个探讨人性的主题。当小说家把主题转换成别种文脉。假定“那个啊,例如像这样”。然而转换期间如果有不明确的地方,有模糊的部分,于是又开始说“那个啊,例如像这样”。那“那个啊,例如像这样”会一直没完没了地继续下去,是延伸意译的无限连锁。就像是,打开再打开,从里面还是会继续出现更小娃娃的俄罗斯娃娃一样。我甚至觉得应该很难找到比写小说效率更差、更需要拐弯抹角的行业了。因为其他行业只要把最初的主题,轻轻的、明确而知性地化为-言,就就完全不需要有像“例如”般的转换作业。若采用极端一点的说法,或许可以定义为“所谓小说家是把不必要的事情刻意变成必要的人种”。

不过要是让我来说小说家的话,那些不必要的地方,拐弯抹角的地方,才正是真实和真理潜藏之处。听起来像在强辩,但小说家大多是在如此这般的信念之下,做着自己的工作。当然有人的意见是“世间没有小说也没关系”,但同时当然也有人的意见是“世间无论如何都需要小说”。那要看念头中对时间采取何种跨距,或看世界采取何种视野、框框而定。更正确的说法是,我们所居住的这个世界,是由效率好而机敏的东西和效率差而迂回的东西,互为表里,多层存在所成立的。缺少了任何一方(或一方成为绝对的劣势),世界可能就会变得歪斜扭曲了。

虽然只是我个人的意见,不过写小说这件事,基本上是相当“迟钝”的作业,几乎看不到什么俐落的要素。一个人关在房间里“这样也不是,那样也不是”地一直推敲着文章。在书桌前搔首苦思,耗费一整天,就算某一行文字的精准度稍微提高一点,谁也不会因此而鼓掌,也没有人会拍拍你的肩膀说“写得好”。只有自己一个人认可,“嗯嗯”默默地点头而已。印成书时,会注意到那一行文字精准度的人,世间可能连一个都没有。写小说真的就是这样的作业。非常费事,是没完没了,辛苦烦闷的工作。

世间也有人花一年时间,用长镊子,在瓶中制作精细的帆船模型,写小说的作业或许就像那样。虽然我的手指不巧,实在无法做那么麻烦的事,不过我想两者本质或许有共通之处。写长篇小说时,日复一日地继续那细微的密室作业,几乎是无止境地继续。这种作业如果不是本来个性就适合的人,或不太觉得苦的人,实在无法长久继续做下去。

小时候,我读过一本关于两个男人攀登富士山的故事。两人都不曾看过富士山。头脑聪明的男人只从富士山麓的几个角度看过,便知道“啊,富士山原来是这个样子。原来如此,这个地方实在真美丽”。于是就回去了。非常有效率。真快。然而头脑不太好的男人,却无法那样简单地理解富士山,就一个人留下来,实际以自己的双脚试着一步步攀登到山顶。这样做既花时间,也费工夫。相当消耗体力,走得筋疲力尽。最後终于心想“哦,原来这就是富士山。”与其说是理解,不如说总算信服了。

小说家这种族类说起来算是(至少大半是)属于后者,换句话说,虽然这么说有点不妥,是属于头脑不太好的那种男人。如果不实际以自己的脚登上山顶,就无法理解富士山是什么样的东西、什么样的类型。或者说,不但如此, 可能攀登几次还不太明白,或越攀登越弄不清楚。也许这是小说家的天性。这么一来这已经是凌驾于“效率”之上的问题了。无论如何,都是头脑好的人办不到的事。

所以对小说家来说,如果有一天来自其他行业有才气的人,心血来潮地写起小说,获得评论家和世间衆人的注目,并成为畅销书时,不会太惊讶。也不会觉得受到威胁,更不会火大生气(我想)。因为小说家知道,这种人要长期继续写小说是很罕见的情况。天才有天才的步调,知识人有知识人的步调,学者有学者的步调。而这些人的步调,以长远来看,大多的情况,似乎不适合执笔写小说。

当然专业小说家之中也有被称为天才的人。也有头脑好的人。并不只是世间所谓的头脑好,而是写如^护^头脑也好。依我看来,想要凭着头脑好支撑下去的岁月——或许用“小说家的赏味期限”来称呼更贴切——顶多十年左右吧。超过这个期限之後,就必须有更大的、永续的资质,来代替头脑的灵活了。换句话说,过了某个时间点後“剃刀的锋利”就必须转换成“柴刀的锋利”。而且接下来“柴刀的锋利”又必须转换成“斧头的锋利”。能够顺利超越这几种转换点的人,身为作家才能长大一个阶段,才能超越时代存活下来。

无法超越的人或多或少,在途中便消失无踪了——或存在感变淡了。或许头脑好的人就在适合安身的地方,顺利地安定下来。

而对小说家来说所谓的“在适合安身的地方顺利安定下来”,坦白说,和“创造力的减退”几乎是同义的?小说家就像某种鱼那样。在水中如果不经常往前游的话,就会死掉。

因此,我对于能长年累月不感到厌倦(而且)还继续写小说的作家们—— 换句话说,或许应该说,对我的同行们——一律怀着敬意。当然,对他们所写的每一部作品我多少会有个人性的好恶,但那另当别论,因为我认为能历经二十年、三十年身为职业小说家继续活跃,或者生存下去,并获得一定数量读者的人们,应该都具备某种优越的、像强大的核般的东西。不写小说不行的内在的动能。能够支撑长久孤独作业的强韧耐力。或许可以说是身为小说家这种职业人必要的资质和资格吧。

要写一本小说并不太难。要写出一本优秀的小说,对某些人来说,也不太难?虽然不至于说简单,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不过要一直持续写小说这件事却相当困难。不是谁都能办到的。就像刚才说过的那样,必须要有特别资格。那恐怕是和“才能”不同的别种东西。

那么,有没有那种资格,要怎么分辨呢?答案只有一个。,就是试着实际丢进水里,看看会浮起来还是沉下去。虽然是粗暴的说法,但人生似乎就是这样。而且大体上就算不写小说(或许不写小说反倒更好),人生可以活得更聪明而有效率。尽管如此还是想写,非写不可的人,才会去写小说。而且还继续在写。对于这种人,我身为一个作家-当然敞开心胸欢迎。

欢迎到擂台上来。
本文选自村上春树最新随笔集《身为职业小说家》,賴明珠译,时报文化2016年1月出版。

村上的读者是谁,男女各半,还是美女居多呢?收到多少读者来信?芥川奖、诺贝尔奖等时常围绕作家身边的“文学奖”,村上怎么想?为什么,以什么形式,从什么时候开始离开日本,经过什么样的恶战苦斗之后,朝世界出走?一度视为“可逃场所不足”的学校,如今如何看待求学?对於经历过311福岛核灾的日本,看出什么样的问题?当初为什么选择小说家这样不可思议的职业,此后,近四十年漫长岁月,如何能以不衰退的创造力直到现在继续写下去?

虽然拥有享誉全世界的高知名度,但许多事情始终包覆在神秘的面纱中,《身为职业小说家》是村上所写的一本关于如何写小说的随笔集, 全书十二章变化丰富的结构,满载自传性故事,伴随趣味幽默,坦诚揭开秘密。上述一切问题,关於“作家-村上春树”的种种,诚实而强壮的思考轨迹,尽在於此。村上说:“写小说时最重要的宝藏,就是具体细节的丰富收藏。”写作像人生一样,不要失去健全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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