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王春然：母亲

 

“喂——妈！是我！……总公司派我来咱们市出席个活动，这不又临时推迟了……呵呵，儿子哪敢骗您，这次不会再改了。您就放心吧，今儿一定好好陪您吃顿饭……”

到家已是饭点。“妈，我回来了！”我边喊边轻轻推开屋门，一股久别的香味瞬间犀利地冲进了鼻孔，在鼻间奏响了香浓火辣的饭菜交响乐。炖鱼，炒白菜，炒菜花……热气腾腾地摆在桌上，全是我爱吃的，可屋里竟空无一人。“‘妈，妈！’……这老太太去哪儿了？……应该不会远，饭还热着呢。”我心里思量着接连喊了几声。

时间滴滴答答地小跑了一会儿，妈还没有回来，我也开始在屋里走来走去，狗儿老黄却依旧安然地趴在桌下，只抬眼轻轻扫了扫我，又继续枕着前腿闭目养神。“唉，连这家伙都笑话我回家太少了吧？”正寻思间，老黄却突然起身窜了出去。“妈回来了！”我心里一喜，赶紧迎出去接她。

“妈！您干嘛去了？”

“还你张婶钱去了。”

“呀！妈，是我给您的钱不够花吗？”

“吓！看你想啥哩。够了，够了，还多哩。”

“你半晌才告诉妈要回来吃饭，我寻思给你弄点好吃的。着急买东西忘了带钱。做好饭就先去还钱了，都等急了吧。”

她好像犯了错的小学生，缕缕的不安从她语气里偷偷跑了出来。

“你看你，等我干啥呢！咋不趁热吃！”她瞅了一眼桌子就责怪起来。

见我顺从地坐下，她又立刻高兴起来，很认真地指着菜“尝尝这鱼，妈好久没做了，不知味道怎样？”她立在桌前不动，腰却向前倾，目光也紧随着我的筷子移动着，脸上满是期盼还夹杂一些担心的样子。



一股鱼肉鲜美的香味在口腔里升腾“嗯嗯，好吃好吃。”这句话仿佛温暖的春风吹得她脸上绽开了花。看着她那副心满意足的样子，我的眼里突然有些潮潮的。“妈，您受累了，快坐下一起吃吧。”话还未出口就又听她兴奋地说“你等着，还有呢!”语音未落，她已利索地转身走开，不一会儿双手捧着一个荷叶包回来。

打开荷叶包时，憋急眼的热气三五成群地急急闯出来扑向她的手。热气裹挟了她的手，也灼伤了我的心，而她似乎失去了痛感继续动作着，只是手指变成了手指尖，脸上深深的皱纹也有了些很细微的颤动。“喏，你最爱吃的荷叶粉蒸肉，快趁热吃。”她仍站在桌旁不动，弯腰看着我心无旁骛，只是她将右手迅速升到唇边狠狠吹了几吹，几个手指又快速凑到一起搓了几搓。

我看见她的样子，眼睛濡湿了，我怕她看见又难过，赶紧夹起一块肉填进嘴里，低头大嚼起来。我低着头使劲瞪了瞪眼，努力将泪水隐藏“妈，真好吃，您也快坐下吃吧。”我能感知到她看我大吃样子，眼神都一定是笑的，只是我不敢抬头，怕泪水不听话地滑落。

铃铃铃……电话响了。公司打来的，恐怕是联谊会的事又变卦了。刚刚高兴起来的妈一下变得紧张了，她盯了盯电话又瞅了瞅我。“怎么也得陪她吃完这顿饭再走。”心里这样想着，手上挂掉了电话。

铃铃铃……电话又响了，我仍是挂断。“不急，妈，咱先吃饭”我安慰着她。她颇有些受到惊吓样子，虽然依旧吃着饭，但香喷喷的饭菜似乎突然间变得索然无味，她总是不自觉瞟一眼电话，又偷偷瞅下我，欲言又止。

铃铃铃……电话再次响起。“儿啊，接吧，妈懂。”铃声刚响妈就开了口。我愧疚地看了她一眼，站起身走到窗边……果然是要马上动身的电话。

待我安排好事宜，想继续陪她吃完饭，不曾想一转身饭桌前已没有她。妈去哪儿了？我四下环顾才发现，她早已拿好我的外衣，站在大门口了。她默默地站在那里，不发一言，却冲我点头微笑。看着她静静地立在门口，斑白的白发在风中一飘一动，宛若一根根银针扎入我心头，凉凉的又热热的，我的眼里又涌起潮潮的感觉。“公家事要紧，妈懂，你走吧。唉……”她轻轻的叹息，如惊雷一样振裂了我的心房。我说不出半句话来，只点了点头穿上外套，挥手离开。

车子启动缓缓而行，我透过后窗去看她，空荡荡的村路上她显得那么瘦小孤单。她一直那么静静地站着望着，离别的招手不舍得放下。见我们渐行渐远她才慢慢转身。这时，我看见她的背影竟有些佝偻，她步履蹒跚的背影竟和着风一晃一晃。

“公家事要紧，妈懂，你走吧。唉……”望着她的时候，这句话又响彻在耳际。我不敢再看她，赶紧闭上眼，任由眼泪在静默中流淌滚落……

抬头就能仰望晴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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