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力诗人｜还叫悟空：一个人怎么醒来，天就是怎么亮的

这辈子，她都不会知道我。而我却有可能，长久地记住她——...

千年之后

还叫悟空

还叫悟空短诗选读

一行诗两行诗

●樱花静静开

四下的樱花都开了。手中的这杯酒，并没有映出它们的颜色

●蜡山桃花记 人家告诉我，蜡山上桃花开了；我却转告你，蜡山开花了

●古寺游记菩萨没了菩萨的面目，树还是树的模样

它们有各种各样的叶子，它们正发出各种各样的风声●在太平镇堤上村 一个人怎么醒来，天就是怎么亮的——

玻璃窗外，白马星系的麻雀已经叫了很长时间

●儿子的萝卜花 做菜时，丢进垃圾桶的萝卜头，被儿子捡了起来，养在搪瓷碗里

没几日它就发了芽，又几日它就开了花，小小的，跟桂花差不多

●晚来天欲雪 水烧开了，不想理会，不大会，汽儿就从厨房，弥漫到了客厅

又从客厅，弥漫到了卧室，可是在窗子上，它们又还原成了水

●夜行列车 我熟悉你身上所有的痣。大小、方位、数量，恰到好处

要是它们能发光，就更好了，像我经过的那些车站一样

三行诗

◎地图上的恰卜恰 .

这时节，恰卜恰该下雪了。你按住那个黑点，说按住了两年前的我

嗯！

我顿着脚，哈着气，在你的食指尖下挣扎，在一场弥天大雪里挣扎

◎云钟 骑白马的人穿过沙漠，骑枣红马的人穿过沙漠

骑黑马的人穿过沙漠，沙漠并未因此而变色

三匹马和三个人，都对它嗤之以鼻——

◎南瓜拖拉机 南瓜藤爬满了车头，几个孩子在车斗里，跳上跳下

草丛中的这辆拖拉机，好像还在行驶

簇簇黄花，开成了喇叭

◎雪相

前天的一场小雪，已化得干干净净。

在一片雪白中浮现出来的，

又退了回去。

◎一个人的寺院九华山的寺院有上百座，最小的只有一个人，一间屋

但是，一样有蒲团，一样有佛像，一样有香火

没人来，老和尚就自己上一炷香

◎在桥头露宿的一休就到这儿吧！一休说，实在走不动了

就在桥上露宿吧。明天一早

流水会像妈妈一样叫醒我的

四行一拍

◎水开了，我们就喝茶 蜂窝煤炉子放在院子里，壶嘴呼呼地冒着白汽，水就要开了

我和瑞海一边说话，一边看着水壶

我们在等水泼溅出来

炉子旁边的几棵狗尾巴花，正举着它们的狗尾巴，轻轻摇晃

◎立春之际今天上午，这段河面上一共有两只白鹳飞过

一只贴着水面飞，另一只飞得很高

好像不知道身下有条河

波光中，阳光里，它们先后消失得干干净净

◎一空的蚂蚱

一空的后背上，趴着一只蚂蚱，隔着一层白衫，他毫无觉察

我指给他看：一空，你背上有只蟑螂

一空扭转脖子：怎么可能

那天中午，一空就是背负着它或它，从古耸寨走到了山下

◎池中看云放生池子还不够大

有一些白云，并没有倒映其中，它们在远山

投下硕大的阴影

那些僧人忙于念经，对于池中之事并不知情

◎慧春我听到一只水鸟从河面上飞掠而去

这时候，水里应该映不出它的影子

新月细小，尚不能照见慧春——

每天汲水必须经过的那座石板桥

◎老照片里的苹果

几个孩子，按个头高矮，一溜排开，每人手里捧着一个苹果

最小的是我，站在队伍最后面的也是我

穿着开裆裤，露着小鸡鸡

我还记得那个中年男人钻进黑布里，冲我们爆出的一团白光

◎故乡无青山，大雪白人头 雪下得够大了，一只乌鸦还在飞，这是极不明智的。云隐去了四肢，

无数张脸凑在一起，成为下午四时的天空。

出门看雪的人，也是不明智的。

一不留神就成了小山包，奔跑着，嬉笑着，不知何时才能重返人形。

◎跟拍一个陌生女人胡里山炮台下的海滩上，有许多陌生女人，我只选择一个跟拍

她慢慢走，我慢慢拍

她变动不居的姿态，我一一记录下来

这辈子，她都不会知道我。而我却有可能，长久地记住她——

◎梦见雪，还是梦见希特勒

真是奇怪了！一连几天做梦，都梦见了希特勒

他站在小啤酒馆的阳台上，冲纷纷扬扬的雪

发表演说。他一挥手

那些雪花居然异口同声地欢呼：HI，HITLER

五行诗

◎净瓶

一刀下去，他割开了他的头皮，然后一揭，整张脸没有了。

一锤下去，他敲碎了他的头，眼睛、鼻子，嘴巴没有了。

亲人、朋友默不出声，围在四周，成为一个瓶子的四壁。

几只秃鹫在半空盘旋着——

叼走那个人最后一块骨头碴子的，将成为最合适的瓶塞。

◎天女的舞蹈

再次醒来，已是天光大亮。感觉像偷懒了似的，坐享其成。

昨晚看到的星星，又变成了羊群，正咩咩地叫。

拉姆措还在睡，我推了推她，她嗯了一声，背过身去。

一夜欢爱，留给她的只是照在脸上的几缕阳光。

细长的光束里，有无数形制相同的尘粒在尖叫，在舞蹈。

◎晒太阳的乔小慧

上午十时的阳光照着我家的大床，也照着儿子的小鸡鸡

乔小慧，一会儿把腿蜷起来，一会儿又伸开

一会儿翻个身，一会儿又坐起来

印花床单上的阳光，大部分是她的

几乎全都是她的。这一刻，除了阳光，她似乎谁也不爱

◎我爱你，乔小慧

紧紧抱住，让骨头释放，细细的闪电，轻微的雷鸣

你说疼，这就对了

你说喘不过气来，这就对了

你说害怕，这就对了

我打开的胸腔刚好容得下，你这小小的奴隶制国家

◎南普陀寺的放生池

南普陀寺山门前有两个放生池，一大一小，每一个都是满满的。

所见多是乌龟，其它是鱼。

偶有一两只虾出现，

即被追赶，抢在前面的多是鱼。

池水因此激荡起来，把映在池中的蓝天、白云，弄得皱巴巴的。

◎蜡梅山禽图

地上落下的，都是虫蛀的叶子

树上歇着的，都是白头翁

它们叫了一夜

它们落了一夜

翌日醒来，我也在树叶中埋着呢

◎昙山的夏日

一道道篱笆在昙山上划出了众多的格子

每一格里，都散养着芦花鸡

这些厌倦了飞行的鸟儿——

跑着，叫着，在小圈子里寻觅虫子

夏日寂寥。它们常常以下蛋打发时光

◎早晨的道别

儿子上学去

俯下身来

跟狗儿道别

忘了一旁

站着的老爹

◎小教堂顶上的芨芨草

滨河路教堂顶上，芨芨草也长出来了，似乎比路边的还要绿，还要明亮。

它们从哪里取水呢？地下的水没指望，天又那么远。

也许，它们所在的那个高度，本来就富含水份。

看！那几只在薄暮中归来的白鹳，

一落上去，就沉重得，飞不起来了。可是，明亮，明亮也是它们的特征。

作者简介：

还叫悟空：张灿枫，山东济宁人。2007年开始习诗，作品散见于各类期刊及选本。

作者近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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