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视饿了么晚会

被调侃的3.15晚会与被同情的打假企业

2016年央视3.15晚会权威曝光“饿了么”“车易拍”等企业的“黑幕”之后，让人意想不到的是给这些企业“说好话”的人竟然不少，其中一条自称“饿了么高级经理”的微博竟然率先发难，说央视曝光是因为自己的企业没有“续费”。作为一个政府相关部门积极配合的节目，央视3.15晚会在一定意义上，已经具有社会学上所定义的“公共产品”属性，也就是与司法监管、教育等社会服务型机构相同的中立性和服务大众的属性。这样的节目曝光消费黑幕理所当然，而在今天的中国网间一面受到质疑甚至调侃，这也许要从“公共产品”的两条特点说起。文丨AutoR智驾李子湃

对于众多“公关狗”来说，央视3.15晚会播出的一晚是焦虑的一晚。
但对于放下手机和电脑，坐在电视机前看戏的观众而言，大家心知肚明的是，3.15晚会的广告几乎是免于被点名的代名词。今年登上广告的厂商有圣象、途牛旅游、上汽大众、咪咕音乐、南方黑芝麻糊、吉林敖东、房天下、工商银行等。昨天的315晚会上，央视曝光了外卖、二手车电商、家电、网购等14个领域的问题，其中有8个来自互联网企业。对于消费者而言，互联网成为生活的一部分，越来越多的钱花在了新兴起的互联网公司推动的新生活方式上。
央视的这一选题可谓踩到了热点。

但是也有外界声音质疑，央视虽然踩到了热点却并没有踩到“痛点”。根据全国消协组织受理投诉情况统计，2015年全年全国消协组织共受理消费者投诉639,324件，投诉最多集中在通讯类产品、汽车及零部件、服装、鞋、食品等，服务类则集中在远程购物、移动电话服务、经营性互联网服务、美容美发服务和保养和修理服务等方面。在所有投诉中，汽车类投诉数量增加明显。2015年，全国消协组织共接到汽车类投诉30,529件，比上年增加6,891件，增幅达29.1%。 此外，假冒伪劣食品、建材安全问题、信用卡消费诈骗等问题的投诉数量也位于前列。

在这些涉及消费者人身和财产安全的问题中，央视“另辟蹊径”，曝光了一家二手车电商平台“车易拍”，而在介绍“车易拍”央视用了市场占有率第一，交易量庞大等数据。央视对“车易拍”的揭露源于车易拍在二手车交易的过程中隐瞒卖家叫价与买家出价之间的差价，利用两套系统分别向买车者和卖车者显示了不同价格。也就是说，同一辆车，卖家和买家看到的价格是不一样的，这与车易拍一直宣称的“透明”交易相矛盾。车易拍在3.15当晚发布的声明中公示了相关费用的收取标准，而且就央视报道的情况作出说明：“二手车电商平台的收费规则与二手房交易相近。一般由买主承担税费、中介费等服务费，而卖家一般不承担任何费用。所以在车易拍卖车的人看到的是可拿到的车款，而买车人看到的是车款加服务费，这是目前二手车电商平台普遍的收费规则。”

当然，对于一直标榜资费“透明”的车易拍来说，诚恳道歉也必不可少，3月16日，针对央视315晚会报道买卖双方价格不一致问题，车易拍再发声明： “车易拍作为二手车电商行业占有率第一名，的确应该引导行业让二手车交易更加透明。深刻反思后，我们已经连夜将收费明细在网站首页进行公示，收费标准和收费原则也完全公开，以接受广大消费者和媒体的监督。” 晚会播出当晚，除了批评车易拍侵犯消费者知情权，媒体对于车易拍以及二手车电商还是有不少同情的声音。 “每日汽车”就表示，在二手车交易这个信息不对等的行业，车易拍实际成了整个行业的替罪羊。公众号“12缸公社”说：虽然车易拍侵犯了消费者知情权，但“我依然会向各大基金推荐车易拍，首先它能让一车一况、一车一价的二手车实现线上交易，并通过全国范围内的买家竞价，给消费者合理的报价。” 而虎嗅的一篇文章中提出，车易拍应该感谢央视的曝光。文中说： “这家二手车电商平台主要业务是B2B业务，一头连接有车源的4S店，另一头连接的是二手车贩子，只有极少量的个人交易。车易拍模糊处理收费标准，这本身就是颗“地雷”，即使央视不进行曝光，也是其发展的隐患。现在央视的曝光算是帮助“车易拍”进行了“排雷”操作，刚开始肯定会有阵痛，但对其长久发展是好事。”

车易拍简单一句“行业规则如此”虽然并不能服众，但相比另一家被曝光的互联网企业“饿了么”，车易拍的回应还是比较诚恳的。 “饿了么”在获知央视曝光其送餐平台监管不严，有“黑作坊”混入时，一个微博认证为“饿了么网上订餐高级市场经理”的“饿了么-大先生”回应“对不起，饿了么今天忘记给央视续费了!”

这条广为流传的微博虽然对“饿了么”之后的正式声明造成了影响，这时自央视的3.15晚会创办以来，涉事企业在公共平台对央视最为直接的嘲讽，而对于为样的嘲讽网间并非皆是批评甚至应和者不在少数。
这其间自然也是对央视选题公正性的质疑。

站在客观的立场，央视315晚会是中国媒体中仅存的揭黑报道团队之一。
而据央视财经自己报道，从2015年8月至今长达半年多的时间里，为了今年的3.15晚会，负责晚会的央视记者们不仅隐姓埋名“更换身份证、手机、微信号”，甚至很长时间连家人的面也不能见，“几乎断绝了一切社会关系，父母、妻儿、同学、朋友，都找不到人”。化名“老K”的记者说：“因为我们要想揭露他们，自己失败了不要紧，我们要给后面的同事留一个进入的通道，我们要揭露他就要把他揭露到底，不能半途而废。”

这样敢于深入一线报道，敢于自我牺牲的记者，在今天这个深度报道越来越多稀缺，快阅读占据主流的环境里，显得无比醒目。而这样的付出自然有其存在的巨大价值。在今年3.15晚会刚刚播出“饿了么”黑作坊事件，20点37分，央视财经的微博就显示，北京食药监局查处了通州涉事“黑作坊”。而这家卫生堪忧的“黑作坊”已经在通州实际运营了很长一段时间。

据法制晚报报道，央视晚会播出后，北京工商部门紧急出动，于晚上9点钟赶到了“车易拍”公司位于朝阳区的办公场所现场取证，并连夜检查了该公司的各项手续。从相关部门的快速反应来看，央视的3.15晚会一如既往的起到了“公共产品”的角色，也就是与司法监管、教育等社会服务型机构相同的，中立和服务大众的角色。这也与央视作为公共电视台的身份相匹配。

从1991年第一届315晚会举办以来，“抗生素危机”、“医院骗取医保”、“电信资费不透明”等改善相关行业面貌的强力爆料，使得这样一台晚会产生了巨大的正面效应。90年代，甚至有消费者在打不通热线电话的情况下，把不合格产品送到演播室门口，其影响力和公信力可见一斑。
作为服务社会的“社会产品”，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使用上的非竞争性”和“受益上的非排他性”。 而互联网的信息传播速度和影响力扩散速度之快，让“使用上的非竞争性”受到挑战。 2014年，当年的3.15晚会播出过程中，明星何润东在微博上意外暴漏了央视提前“打招呼”，让其在晚上8带你20份，配合晚会发布批评苹果产品的微博。对此，接到央视邀请但没有发表相关评论的李开复表示：“央视邀请一些大V，配合某个事件，在某个时段发微博点评……我知道，因为他们邀请我了。我的回答是，如果和民生有关的大事件（空气、水、食品安全），我一定点评。否则就算了。后来，就算了。” 虽然这一事件最终以“何润东微博被盗号”作为解释，但这台寄托了消费者期盼的晚会似乎第一次有了互联网这个竞争对手。

而“受益上的非排他性”也随着商业广告的进驻饱受质疑和调侃，当大众的两款汽车广告出现在央视2016年3.15晚会的前头，所有关心“断轴门”和“排放门”的消费者心底估计都是一声叹息。就像那位据称是“饿了么高级经理”一开始回应的那样，“充值”“续费”等字眼，估计不是耗费了大量心血的记者和编导们想看到的。有相关政府部门大力协助，把一台具有服务社会性质的晚会真正做成一款“公共产品”，需要具备的两个特点不仅缺一不可，而且是基本要求。除此之外，在选题上倾听来自大众的呼声，也是分内之事。被曝光的“车易拍”属于汽车消费领域，如果以中消协的投诉量为标准，在汽车消费领域投诉最多的：“一是购买过程中存在的问题，包括合同中存在不合理格式条款，部分商家扣留车辆合格证等；二是销售过程中存在的问题，包括强制消费行为，如强制搭售保险、挂牌、装修等服务；三是部分经销商存在销售欺诈行为，包括把旧车当作新车卖，偷换新车零件等；四是使用过程中存在的问题，包括汽车质量问题，召回问题；五是售后过程中的问题，包括售后服务不规范、价格不透明、配件只换不修及过度保养等问题。”

这些动辄危及生命和财产安全的问题，包括近年来热议的金融理财产品骗局、网络虚假医疗信息等，也许比假牙或者卫生不合格的小饭馆，更能体现一个穿插着“权威发布”的公共电视台应有的价值。对翘首企盼的消费者来讲，秉持独立公正的“公共产品”属性，敢于和善于在社会焦点中替弱势者发声，让不良商家战战兢兢而不是事后庆幸，也许是央视3.15晚会继续赢得全社会信任的一条途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