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食 夏日魔术蛋

怀念那时候瓜果分明的四季，怀念没有被大棚搞乱作息的自然，更怀念婆婆从坛子里捞出滴着盐水的“魔术蛋”。...

在以前，咸鸭蛋是五月榴花似火季节的食品，是婆婆从坛子里捞出来摆在碗里让我们随机选、然后比谁选中的那个蛋黄多油流得多的一份惊喜。而现在，它已然随时可见，超市里也永远不会缺少摆放它们的位置，在家里手作咸鸭蛋的人也越来越少了。时光的车轮就这么滚滚向前，碾压着生活每一处缝隙、每一寸记忆，让我们在没有神秘感仪式感的怪圈里，年复一年，轮回。

泡制咸鸭蛋曾是我们家的传统。每到夏天端午前个把月，婆婆就会把一个专门的大坛子打整出来，将买回的个头均匀的新鲜鸭蛋洗净，一个个地放入坛子的怀抱。当时也并不去过问坛子里是个什么情况，只晓得半个月之后，再度捞上来的蛋一煮，剥开就是翻沙流油的咸鸭蛋了。

嗯，这是一个魔术。而这个神奇的魔术遍布平民家庭，透过一双双极其普通的劳动者的手来实现。

我曾经试过把普通鸭蛋直接煮熟，除了体积是M号，与S号的白煮鸡蛋并无二致，蛋黄里面也丝毫看不出有埋伏着油的潜质。可一旦被腌制过后，如同魔法上身，在坛子里的那段奇妙旅程赋予蛋蛋华丽转身。之前貌不惊人的一枚普通蛋，顿时就有了新的身份与标签——这实在是一个太有趣的事件。

而为什么腌制之后的鸭蛋蛋黄会流油？会变魔术的人们，大概也不会比我知道得更多。对于这些生活的现象，人们只是懂得，并不会因此去“走进科学”。“因为肥”、“肥得流油”……我四处碰壁，后来终于遇到一种听起来靠谱的说法。它说，因为鸭蛋中的蛋白质和脂肪，在正常情况下是混合成均匀的乳状液，所以看不到油脂。而一旦经过腌制，盐分进入蛋内，蛋黄中的一部分水分被迫往外渗透，于是脂肪浓缩积聚。因此，切开煮熟后的咸鸭蛋，会看到油的溢出。而油越多，说明蛋所含的脂肪越丰富。好吧，结论果然是肥得流油。

坛子里捞出来的咸鸭蛋，煮好，放在一个大碗里。蛋壳颜色呈浅褐，头大的一端会有一圈青灰色的椭圆印子。心中默默许愿“给我一枚蛋黄多、翻沙多、流油多的”，在碗边边选来选去，然后挑中一枚。轻轻将头大那端在桌子上磕破，那一点点剥开蛋壳的时间里有一种焦急的期盼。终于剥完壳壳，一个白色的浑圆的蛋握在手心，蛋黄在一团白色里若隐若现。瞄准蛋黄的位置，从它那里一掰为二——这就是谜底揭晓的时刻了。如果我选中的恰好蛋黄多、翻沙多、流油多，大人们就会口头嘉奖“燕子手气好”；当然手气不好，也没关系，他们会把自己看上去更好的一半与我调换，而我也会用筷子尖尖挑出翻沙的蛋黄与大家分享。

这就是家的感觉。

怀念那时候瓜果分明的四季，怀念没有被大棚搞乱作息的自然，更怀念婆婆从坛子里捞出滴着盐水的“魔术蛋”。物因稀少而珍贵，因不常拥有而珍惜，夏日的咸鸭蛋蕴含着多少美好的记忆啊。而现在的我们，对于这些缺失的日常已渐渐麻木，所以才会越发的粗陋不堪吧。写食系列之二十七

2016/05/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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