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不是划分身份

 

艺术不是划分身份康学儒、伍伟2016.4.24地点:惊奇的房间伍:我看了一下你的经历,因为咱们认识的也比较...


艺术不是划分身份


康学儒、伍伟

2016.4.24

地点:惊奇的房间

伍:我看了一下你的经历,因为咱们认识的也比较晚,第一次是在“惊奇的房间”那个挺大的群展,选的名单特别多,似乎涵盖了所有范围吧?

康:一个绘画群展,名单有70个,但也是只是冰山一角。

伍:之前还看了你的书,书是你自己编的吗?

康:对,是我编的。算是个内部学习的参考资料。两本书都跟我这两年的工作有关,一个是我做杂志,请杜可柯,她翻译做的非常专业。我请她每期给杂志翻译几篇国外的理论文章,然后她说找一本书来翻译,每期翻译一章,也就是《没有内容的人》,将近用了三年的时间翻译完成。第二个是朗西埃来中国,同济大学副教授陆兴华本想在上海和中国美院做一个局部的交流,因为他也在中国美院教书。那我说既然来了中国,就把他请到北京,然后北京这边就是全部由我来安排,最后又带去重庆。因为这两个恰巧跟我有关,再后来我想把这两个东西做出来,就想找杂志社出版,但是因为杂志社考虑到盈利问题,就拒绝了,所以最后就自己来做,变成一部资料。因为首先我觉得内容挺不错,第二就是我想分享,不一定有什么指导作用,如果你看了之后对你有启发那就更好了。因为这个东西对我来说也不是畅销书,如果是畅销书也轮不到我来做。就是个理想吧,第一是自己喜欢的事,第二是理想的事,第三自己乐在其中。如果有一天觉得既没理想,也觉得是一种负担,就肯定不会做了。但目前来说还是想做这样的事,虽然花很多精力,花很多时间,最后还得搭很多钱进去。

伍:你做了7年的媒体?什么感觉?

康:做媒体现在是一个最好的时期,也是一个最差的时期。这个话现在好像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一个道理。具体放在做媒体这件事上,现在确实是一个做媒体的好时代。好在哪呢?好在正好也是一个文化转型时期,当代艺术也正是一个发展时期,也有很多人开始慢慢关注这种文化,其实是可以做很多事的。但做很多事的前提是一定要有一个很开放的思想。“开放”我觉得不是口头上的开放,真的要想办法把它做到开放。就像对艺术的理解一样,把画画好肯定不是当代艺术的思想。因为当代艺术已经不是单纯的画画的问题了,所以开放也不只是捣鼓一下,觉得跟以前不一样。第一个是开放,第二个是要琢磨这条道。那媒体的道在哪呢?其实我一直没有把媒体当成一个平台去做,我一直把杂志当成一件作品去做。因为杂志也是一个提供思想的地方,艺术我觉得某种意义上也不仅仅是一个视觉的东西,它也是一个思想的东西。如果谈到这个最本质的东西上,艺术家和媒体人做的事其实是一样的。你对社会进行思考,我也对社会进行思考,只不过你的表达是通过一幅画或者一件装置,而我是通过一本杂志,通过文章和图片的组合。这样首先我觉得是平等的,我可能比很多艺术家想得更深刻一点。但是最后你发现,第一我这个想法很难实现,第二就是大家对媒体的要求是不一样的。这里面我现在遇到中国最重要的问题就是很扯,比如说,大家都说中国现在很缺一本很好杂志,但一旦有了这样一本杂志,大家又不会去爱惜它。比如,咱俩关系很好,我给你3000块钱,你给我做个封面,我觉得我是要以自己的判断来做这个事的,不是靠关系来做的。再比如说,大家都说我们应该有真正的批评,那我如果我说你的这个展览,虽然很好,但还是存在一些问题,你就会说,昨天我还跟你一起吃饭,你怎么会批评我呢,你这人人品不好。所以大家都不太爱护这个东西,没有想着要怎么做好,只是想着要怎么利用。如果一本杂志不能说自己的话,那就没有什么意义了。我觉得现在中国99%的杂志都是做信息杂志,就是还在不断转载信息,就像微博微信,你如果没有什么原创观点,而是在转载马云说过的话,陈丹青说过的话,这样的话虽然你是自媒体,但你那个自媒体是不重要的,因为别人也可以转,为什么我要看你转的东西呢?我觉得杂志就是要做成,你说什么话,大家来转载你说的话。那么你就是一个作品,你的每一个动作都会有人关注,只有大家都把你当一个艺术家来对待的时候,才是我想要的杂志,但是现在看起来很难。

伍:就是说你实际上是把杂志当一个作品去做的。

康:一定是这样。当代艺术最好玩的地方就在于不确定性,所以你也是在这里面摸着石头过河。

伍:是不是因为你现在又以一个艺术家的身份出现了?

康:对我来说,艺术是最重要的。我感兴趣的是艺术,而不是艺术家,我极其反感身份定位这种东西,我不想活在一种身份里。

伍:你是享受这个过程?

康:我是享受做这件事,但我对身份界定很反感。身份就是一种权利,就像书记、主席一定走在最前面,别人跟着屁股后面。

伍:那你什么时候开始画画的?

康:13年,那个时候我每个月都要给杂志写发刊词,你会面临着“每次哪有那么多的废话要说”的困境,我又不像别的主编一样“当我坐在飞机的窗前,突然想起了什么”,或者“我坐在咖啡馆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我觉得我逼格没那么高,生活情调也没那么好。最后就想要不要改变一种方法,我能不能用绘画的方式去表达我的发刊词呢?然后我就画了一张,其他的人就很鼓励我。这种鼓励就是一种怂恿,然后我就上了贼船了。

伍:你之前学过绘画吗?

康:小时候画过画,但是没有经历过科班训练。

伍:那在川美你学的是?

康:美术史。

伍:那你就是只有科班之前的一些基础?

康:小的时候画过一些,我上高中的时候都不知道有素描这个东西,也不知道色彩和油画,上大学的时候才知道有中央美院。

伍:你的画其实有点像杂志的插图。

康:我觉得大概就是一种边界的绘画吧。

伍:我觉得挺有意思的就是,你做媒体引发你做作品,然后你的作品又受到你做媒体的影响。

康:我觉得我所有的东西都是搅在一起的。

伍:你做策展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康:我觉得我做策展人好像没有一个很明确的从什么时间开始,不像是比方说我宣布加入党,有一个很明确的时间。

伍:或者说你策划过的展览哪一个你觉得自己比较认可,策划的很成功?

康:我没策划过什么展览啊,哪有什么成功可谈。就像我做杂志,如果按照理想的情况来看,我也只达到了15%。

伍:你最早的作品就是从小幅的开始的?

康:就是A4的大小,因为方便。工作的时候有很多打印纸,手边也就只有一支黑色签字笔和一支红色签字笔。作品就来自于当时的条件。当时的这个条件也就变成了我的一种偏见,或者说我的一种优势。偏见就是说,红和黑对我来说就够了。优势可能就是,我的画就是红和黑,没有人跟我一样。

伍:那是不是这些画装在一起就是你理想状态的杂志的感觉?

康:装在一起的话可能还是视觉的东西太强了,看你对杂志怎么理解了,画报也有全是画拼凑成的。我其实想做那样一本杂志,就是它既是作品,又是杂志。这也不是我想象出来的,很早之前就有人这么做过。激浪派刚开始就是这么干的,激浪派的领袖叫麦素纳斯,六几年的时候他做的杂志就是用硬纸板,上面可能再覆一块铁皮,上面再写点文字或者一张照片等等。因为太难操作,他就做一个箱子装在里面,这就是他的杂志。就是既有媒体的概念,又是一件艺术作品。其实现在是可以做的,无非就是找几个愿意做的人,我们整合一些想法,一年做两期,然后复制进行销售,再用盈利的那部分养活下一套。

伍:目前的作品每一幅还是很独立的视觉化的东西?

康:其实我的画一个很大的特点就是功能性。其他很多人可能就是为了画一幅画,好像我是个职业艺术家我就得画画,但我这个就是很明确的为杂志做前言的。

伍:我看了你新一批的大幅面的画,感觉好像形式感更强。

康:内容其实还是一直在延续,但画大了以后肯定会更紧张,注重形式上的东西,小幅面的就更自由一些。只要是视觉的东西,肯定会牵扯到形式。

伍:现在很多画画的朋友都有这么一种有意思的小问题,就像你说的,画小的时候很精彩,放大了之后会很紧张。

康:所以我觉得还是要不断地画,才能画得越来越好。

伍:好像画画更能带给你一种成就感。

康:画画能让我感觉到我在做一件真正的事,其他的我现在可能有点做不了。因为画画是一个个人的事,其他的比如说策展、做杂志是一个公众的事。画画的话我越是异想天开越好,但杂志的时候把一篇文章写得越是天花乱坠越有问题。

伍:聊聊你“惊奇的房间”,是怎么开始的?做这个空间是你离开媒体以后特别强烈的一种想法?

康:我就是想有个空间能做点别的东西,但我并没有把自己定义成这个空间的总监之类的身份,所有这些东西都还是在我的艺术思路里,就看在这个思路里能不能把东西做好。就像我想画一幅伟大的画,但能力不够画了很多还达不到,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伍:是不是你对艺术圈的所谓的艺术制度或者生产关系有一些自己的想法?

康:其实我做“惊奇的房间”最开始的想法是这个空间是不是民主的,在这个空间内除了展示、买卖之外,我们还能干什么。现在当代艺术面临着这么一个问题,所有的空间都是这么一个白盒子的空间,我做一个作品,就希望它在白盒子里展出,之后卖掉,那么一个白盒子对于观众来说,就是一个观赏和买卖的场所。我觉得就是除了这种之外,空间能不能自身变得有意义,但是想法很好,实际操作还是很难。

伍:那你觉得之后会有改变吗?

康:我觉得很难了,让我现在那样去做,我觉得精力也达不到了。其实我一直觉得,空间这个概念,从现代主义开始就有美术馆这个东西,大家觉得要有一个空间,要有一个白盒子,要把作品放在里边,让大家通过观赏这些作品变得有审美意识。到了博伊斯他们就觉得空间是有问题的,隔绝了社会,所以他们要到大街上去。所以我觉得今天这个空间能不能变成一个民主的实践场。我做“惊奇的房间”那个展览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所有的艺术家都是平等的,像平时如果是个大腕,就把他的作品放到最好的位置,这其实也是制造一种不平等。所以有人说我做的像艺博会,艺博会才是最平等的。有的人可能就觉得这是个画展,但我觉得不重要,如果有思考的人,有一天会意识到这个问题的。其他的我觉得都不重要,因为我没必要去说教,我只是做一种提示。

伍:但是好像这种形式更强调商业化。

康:有一点可以做区别,因为如果做商业化的东西,即使是高密度的,一定作品与作品之间还是会留下一定的空间,但我是尽量取消这种距离,感觉是贴在一起的,就感觉整个变成一体的,而不是每个人还在争取独立一样。我觉得这个就是区别于博览会的那种布置方式。再一个就是我选择了这种方式,就不会再选择你画了什么题材。我不是在办一个画展,不用把几个相似风格题材的作品摆到一起,我就是做一个平等的概念。

伍:那后面为什么没有延续这个概念继续做?

康:我一直想延续,但我还是个人能力有限,精力有限,再一个也是性格原因。

伍:控制欲不是很强?

康:不是跟打了鸡血似的那种人物,我还是更喜欢安安静静的,所以说回来画画可能在性格上更适合我。我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搞策划有一种社交家的感觉。

伍:那之后这个艺术家策划艺术家的展览你是怎么想的?

康:其实现在策展人就类似于接活,那这种接活就面临一个问题,因为我今年的活实在太多了,接的活越多名气越大,名气越大接的活也越多,最后都应付不过来,所以最后就变成所有的展览变成一个拼盘,就是个商业的需求。第二个就是说,策展人一旦跟画廊结合,就会变成画廊的一个辩护者,而不是站在一个公众的角度,特别是会变成商业化当中的一环。我找艺术家,第一个因为他不是策展人,一年不需要接那么多的活,所以策展这个事他如果接受我觉得他是愿意去做这个事的。第二个我觉得他的思路跟策展人不一样,他是从艺术家的角度出发的。第三个艺术家可能对某些东西理解的角度也不一样。其实策展人还没出道的时候,可以去很多工作室,参与跟艺术家的交流,但一旦功成名就的时候,其实发现不了什么好的艺术家了,因为他每天就是和各种大腕、名人、馆长等等进行社交,就没有时间再去那些还没出道的、年轻艺术家的工作室了。所以你会发现,现在策展人很难发现一些年轻的好的艺术家,反而是画廊在推,因为画廊要对自己的钱负责,他就会想办法去找,因为画廊也要进行资源分配,也要占据新的资源,你觉得他在不断推出新的面孔。

伍:这次展出的作品可以聊一聊吗?种草的这个。咱俩刚认识的时候你就是在做这个作品。

康:其实我觉得我自己聊自己的作品特别难。

伍:我的感觉是这个作品有点像你自我修复的一个过程。因为通过咱们刚才聊,你有一个理想化的状态,但是做的时候又会遇到很多问题,比如你做杂志的时候会退到一个艺术家的角度,因为这个角度更个人、更安全。当你去策展,第一个展览“惊奇的房间”,你强力地注入很多的想法,之后又放弃了这个想法。

康:也没有放弃,我还是一直在坚持这个东西,只是在这里面体现不出来。

伍:然后这个作品是在“惊奇的房间”之后,是一个慢慢生长的东西,我感觉就是生活的气息特别浓。就像我第一次见你,我们会在后院摘摘葡萄,磕磕瓜子聊一聊,而不是说我的作品怎么怎么样,这幅画怎么怎么样,感觉很生活化,你对生活的感受比较强。

康:其实种草我也是在做一个关于更开放的空间的问题。就是如果我把作品摆在这下面,那就是一个很标准的白盒子展览,但我恰巧就是利用了我的客厅、卧室等等,都有我的作品。其实这个时候我还是想把白盒子这个概念更进一步开放。因为在一个白盒子里,如果一个观众拿一个比如说垃圾桶摆进去,下一个观众如果不知道这是观众放的,他就会觉得这是一个作品。因为白盒子已经赋予了它这种属性。但是我如果把一个明明是件作品的垃圾桶放进一个生活的空间,你就会觉得这肯定就是个垃圾桶。

伍: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在外面的空调上长草,因为见过很多长草的作品,但是感觉你的作品不一样的地方就是更生活化。但是在“惊奇的房间”里面我觉得还没有完全还原。所以我觉得这个作品就是对你自己感觉的一种修复,对“惊奇的房间”有一个反思。

康:其实我这个作品如果换个地方做的话,还真就只是个作品,没有空间这个概念了。因为其他地方肯定是个白盒子,没有一个像我这样生活化的空间。

伍:所以我上次来就觉得“惊奇的房间”其实就是这间屋子。楼下根本不是,因为它是个展览,不管是谁的展览,他就是展览,你不想待太长时间。上来以后就会对这个东西特别感兴趣。如果你把这个房间搬到美术馆可能更有意思。

康:所以我就是把所有都并在一起,就是这种感觉。其实以前“惊奇的房间”最早是一个中世纪的概念,把动物的标本、矿物质、化石、恐龙蛋、九头蛇、天上掉下来的石头、原始社会的弓箭、以前的金币这些奇奇怪怪的、稀有的、珍贵的东西收藏在一个屋子里。后来有了绘画和雕塑之后,又把绘画和雕塑摆在里面。大家在这个屋子里都是平等的,不会觉得我是绘画或者雕塑,就比他们高级。所以我觉得那个时候的“惊奇的房间”就是古董店。所以其实这个就变成了另一种功能,有点像支持年轻艺术家的功能。

伍:这次群展里有邱飞的作品,你跟他聊的很多,你对他的状态和作品怎么看?

康:他的状态很好,我觉得可以看出他对艺术有渴望,这个很难得。很多人对艺术没有渴望,而他陷在这种渴望和纠结当中,我觉得这种状态是非常好的。像我们一起会经常聊聊艺术,但现在很多人都不聊艺术,只是把艺术当成一种工作和商品来对待,对艺术本身没什么想法。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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