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窄历史 辛弃疾：最宽兄弟情，最窄英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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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窄说

一把利剑，一曲绝唱，一腔热血，一杯浊酒，一声兄弟，一个传奇。

女人有闺蜜，男人有兄弟。

你可以给“兄弟”下一千个定义，可是在人称“词中之龙”的辛弃疾眼里，兄弟，就是你独自喝闷酒的时候，一定也为他准备一个杯子放在那里的那个人。

公元1207年的十月夜空，繁星点点。江西上饶铅（yán）山的瓢泉山庄，68岁的辛弃疾在独自喝着酒，他的对面就放了一个空杯子，像是在等谁。

他感到心里一阵难受，忽然起身，抓起挂在墙壁上的那把陪伴了他多年的宝剑，挑亮那在微风中摇曳的烛火，细细端详。醉眼朦胧中，往事就像是电影里的蒙太奇，一幕幕从眼前滑过，那些年，那些事，那些人……

还有——兄弟。第一个从辛弃疾眼前闪现的这个兄弟，叫党怀英。

党怀英是泰安人，辛弃疾与他求师于安徽亳州名士刘瞻，他俩也是刘瞻最喜欢的两名学生。

但是，这两个学生虽然都很优秀，志向却完全不同。党怀英希望将来自己像孔子教导的那样“学而优则仕”。而辛弃疾的志向就八个字：建功立业，报国杀贼！

脾气火爆的辛弃疾骂党怀英“软骨头”，文质彬彬的党怀英急了，他骂辛弃疾是“脑子进了水的傻蛋”。

他们俩狠狠地打了一架，22岁的党怀英输给了16岁的辛弃疾。之后党怀英擦着嘴角的血瞪着辛弃疾说：“你就等着走岳飞的老路吧！”

一提起岳飞，两个人不打架了，抱头痛哭了一场。如果辛弃疾投奔南宋，不还是投奔了窝囊的宋高宗和阴险的秦桧吗？

党怀英说：“一切要顺其自然，这是老庄教给我们的。上天既然要宋朝分裂，那么我只做好我该做的事情。”后来党怀英成为金朝时期的文坛领袖，在文学、史学、书法上都颇有建树。

辛弃疾投奔南宋，一生郁郁不得志。没有完成他报国杀贼的梦想，却无心插柳柳成荫，在填词方面，可谓南宋第一。

辛弃疾和党怀英，他们旗鼓相当却有着不同的方向，一起经历了一场遍体鳞伤的青葱岁月，然后互道珍重，此后的人生不再有任何交集。

当年天真的声音又出现在回忆里，而如今却变成了最遥远的距离，他们虽然渐行渐远，却仍然是彼此心中的好兄弟。

铁血男儿辛弃疾告诉你：兄弟，是虽然和你意见不一致、和你吵得面红耳赤甚至大打出手，却依然会尊重你选择的那个人。



辛弃疾没有想到，他会和一个大老粗做兄弟。

他是个农民，五大三粗大嗓门，大字不识一个，甚至还差点杀了自己。然而就是他，让自己甘愿为他把性命交出来都在所不辞。

这个人，叫耿京。

那时，海陵王完颜亮，刚刚推翻了金熙宗自己做了皇帝，听说临安风景秀丽，野心勃勃地打算打过江去。

早就对金朝的各种苛捐杂税、民族歧视不满的汉人此时纷纷起兵造反，耿京三十多岁正当年，很短的时间内就聚集了二十多万人，于是辛弃疾投奔他而去。

北方男人多孔武，山东男子更重义。

他们一见面就惺惺相惜，耿京佩服辛弃疾的文韬武略，辛弃疾佩服耿京的敢做敢闯，于是辛弃疾就在他手下做了秘书。他们日日在一起研究带兵打仗，培养了深厚的革命友情。

他们决定带着起义军渡过黄河去投奔南宋。辛弃疾前往临安，奉表归宋，不料他完成任务北还时，听说叛徒张安国为了一顶济州知州的乌纱帽暗杀了耿京，投降金人。

“锦檐突骑渡江初”，那是他听说耿京被杀之后，内心沸腾着的愤怒、一定为兄弟报仇的热血使他锦衣快马，带领50人冲进50000人的队伍，活捉张安国，日夜兼程南奔，明正国法。

铁血男儿辛弃疾告诉你：“兄弟”这两个字，不是用嘴巴来说说而已的，他是一个男人的的诺言，是心跳多久就要彼此肝胆相照多久的纯爷们儿。



投奔宋高宗、杀了张安国的辛弃疾虽然在久已疲软的南宋引起一阵轰动，但并没有受到重用。被先后派到江西、湖北、湖南等地担任转运使、安抚使一类重要的地方官职，去治理荒政、整顿治安去了。

就这样，他曾经拥有的大把青春就像是握在手里的沙子，一点一点地流逝了，蹉跎岁月中，他走到了中年。

1181年，41岁的辛弃疾在江西做知府时，他看上了上饶的带湖，根据带湖四周的地形地势，亲自设计了“高处建舍、低处辟田”的庄园格局，并对家人说：“人生在勤，当以力以田为先”，因此，他把带湖庄园取名为“稼轩”，并为自己取号曰“稼轩居士”。

辛弃疾的预感是对的，他当年冬天就遭到弹劾，于是他来到带湖新居，开始了他长达二十年的闲居生活。

对于一个有梦想的人而言，他表面幸福快乐，可是内心却很痛苦。

终于，知己出现了。

当辛弃疾写下“休去倚危栏，斜阳正在，烟柳断肠处”（《摸鱼儿》），对南宋朝廷表示不满的时候，他写下了“遗民泪尽胡尘里，南望王师又一年”（《秋夜将晓出篱门迎凉有感》）；

当辛弃疾回忆着“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的豪迈，他写下了“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

甚至辛弃疾迷路“旧时茅店社林边，路转溪桥忽见”（《西江月·夜行黄沙道中》），他也会变路痴：“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游山西村》）；

辛弃疾发愁：“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丑奴儿》），他也“闲愁如飞雪，入酒即消融。好花如故人，一笑杯自空”（《对酒》）……

这个人，就是南宋著名爱国诗人——陆游。

1203年，浙江绍兴山阴一所破旧的草堂边，两位白发苍苍、精神矍铄的老人相遇了，当时辛弃疾63岁，而陆游，78岁。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此刻，他们紧紧握着彼此的手，同时喊了一声：兄弟！

铁血男儿辛弃疾告诉你：兄弟就像是月亮旁边的那颗星星，有时不一定看得到，但他却始终在默默地关注着你，不离不弃。



辛弃疾还有一个“有事一起扛，无事一起狂”的兄弟，他叫陈亮，字同甫。

1188年冬天，太上皇宋高宗终于驾崩，这让很多人看到了北伐的希望，仰慕辛弃疾的陈亮，日夜兼程800里来见他，要和他商讨光复大计。

正生着病的辛弃疾瞬间被陈亮的热情点燃了，他全程陪着陈亮“憩鹅湖之清阴，酌瓢泉而共饮”，这两个好战主义者纵论时局、谋划兵事、慷慨纵横，好像他们就是手握千军万马的将军，明天就可以挂帅出征一样。

陈亮住了十几天后告辞，这次不是陈亮狂了，轮到辛弃疾狂。他舍不得陈亮走，一口气写下五首《贺新郎》。

一场鹅湖会，五首贺新郎，“男儿到死心如铁”、“男儿何用伤离别”，写尽了好男儿的英雄本色和忠肝义胆。

1194年，陈亮去世，享年五十二岁。

伯牙弦绝，一语成谶。“铸就而今相思错，料当初费劲人间铁。长夜笛，莫吹裂！”

铁血男儿辛弃疾告诉你：兄弟，是英雄与英雄间的惺惺相惜，是自身气质的互相吸引，是“今生兄弟两个姓，来世兄弟一个娘”的至亲至爱。



十月夜空，繁星点点，苍穹之下，一袭白衣的辛弃疾一边舞剑一边大声吟诵着在他心里徘徊了很久的一首词：

破阵子·为陈同甫赋壮词以寄之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嬴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吟罢，他为对面的那个空杯子倒满酒，举起手中的酒杯说声“干”，然后一饮而尽。

他举起手中的宝剑，大喊三声：“杀贼！杀贼！杀贼！”然后倒地身亡。

辛弃疾最终没有实现他的梦想，但是他并没有在这世上白白来过，在这广阔的天地里，他有一群肝胆相照的兄弟和他共同演绎南宋王朝的——英雄本色。

这辈子，值了！

文/大老振读经典，《读者》微信专栏作家，简书作者。一个喜欢和孩子们一起玩一起疯的语文老师，一个白天教书晚上写字的人，希望我的文字能在某一刻温暖你的心灵。个人公众号：大老振工作室（ID:dalaozhen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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