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Art】马轲个展

 

展览由一张尺幅略小的《酒神》开始,笔触简练,粗旷,强烈的英雄主义气质,铺垫了整场展出的基调。...





  • 艺术家 马轲
投石者


崔灿灿

事情从一开始就不是这样。直到展览结尾,马轲在多年前一张作品中,写下“一画功成万笔秃”。人们会想到,在展厅开始处,那张红色的,骑马吹号的英雄形象。一折一转,看似不经意,却像石子投入水中,生出第一圈涟漪......

展览亦如电影,从开始到结束,之间穿插种种转折和他乡。每个视角的变化,或是叙事的斗转,都将导致结果的不同,彼岸的相异。直到最后,主角的形象才脱颖而出。

马轲, 酒神3, 布面油画, 50x60cm, 2016
展览由一张尺幅略小的《酒神》开始,笔触简练,粗旷,强烈的英雄主义气质,铺垫了整场展出的基调。这面墙的背面,一组相同形象的《酒神》,以欧洲古典多联画的形式陈列,彼此关联,合为整体。它不着重于对重复图像的强调,而是作品之间对偶关系,不同的原点与途径。虽然,它们在精神指向上是一致的,像是《西西弗的神话》里紧绷的身体,举起巨石的瞬间,试图高于巨石和肉身苦苦劳作的命运。人的精神指向远比巨石更坚硬。

一张黑色的《战火》,在两面墙的转折处链接了前后,厚实的颜料交待了行动的力量和意志的果断。之后,《酒神》系列在一张硕大的作品中结束,画面中天空更为宽阔,树枝摇曳,几个飘失的彩色球体。

这组多联画中,每张作品都是独立的序列。它的每一个笔触、记号、细节,都有自己鲜明的特征,分属于不同时空的现实和情感。然而,当它被编排在一起时,他们又彼此暗合,独立的点滴汇集成完整的叙事。在时间和空间的褶皱处,艺术家反复确认英雄姿态的执念,显露无疑。


马轲, 彼岸, 布面油画, 254x200cm, 2014
 


彼岸,一切出发的目的。两张《彼岸》系列将展览的叙事维度,从形而上学的氛围,拉回一个画家的生涯。画家端起调色板走向征途,它是画家唯一的武器,留下远行的背影。能去向哪里?在最后一笔结束前,调色盘只是肉身,来回涂抹生涩的颜料。最终完成的画面,在此时成了“肉身”的彼岸。居于其中的《无题》烘托了这一气氛,并记录下艺术家的生活缩影。马轲每天从城市去往黑桥的工作室,这是一个艺术家的日常。暮色中的城乡结合部,留下几个画家的身影,在投身和距离之间,描绘充满现实信息和星斗的夜。

在《彼岸》的另一面,展览提供了另一种叙事的维度,关于行进的路径与方式。《酒神1》在入口处的两侧,与另两张作品构成一个形式关联的步骤。“球形”在不同作品中的运用,变化的递进关系,交叉分离的结构,使形象自身的语意发生转变。它需要画家不断在相异的时空中,来重新支配形象的位置与属性,给予表达新的内容和实质。只有此刻,画家的武器才能称之为武器,绘画才是在特定地点的独一无二的存在。

上一段话听起来有些复杂难懂,我意识到必须从马轲的作品中,寻找到更多的比对关系,将其验证。在展厅临近结束的一幕,十张《蜘蛛》回应了这场“叙事”的核心,作品前后错置,大小不一。有的在地面斜立,有的在空中悬挂,或是安稳的落在墙上,多向度的空间关系,像一个题引,试图解释展览中发生的主体。


马轲, 变形记1, 布面油画, 200x200cm, 2016
《蜘蛛》是马轲梦中的自画像。或许,关于蜘蛛的象征意义,早已在反复的绘制中消耗殆尽,留下的只是一个自我重塑和延展的契机。这个过程持续了几年,蜘蛛的形象一再出现,仿佛个人不停修改的传记,我们有机会来窥视一个艺术家,始终变化的精神状态和波动的情感。展开故事,这些作品并不是上下文的直线逻辑,而是交错含混、错综复杂的个人的剧场。如同失调的钟表,指向每个时区的时间与坐标。它的内容被相异的时空和状态延展,“蜘蛛”在每个波段中拥有了新的内容和实质,重塑肉身。

“一天早上,格里高尔•萨姆沙从不安的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甲虫。”卡夫卡在《变形记》里这样开始,之后遭遇了种种荒诞之事,直到他意识到荒诞来原本自于,他和这个世界之间的关系。那时,他才开始找到自我。


马轲, 证据, 布面油画, 200x200cm, 2013
 


出发总有缘起,《证据》和《仪式3》成为展览中唯有的他者。它引出马轲一直以来的精神遭遇和现实处境,隐藏在视觉背后的社会性,也被一并勾连而出。2003年,马轲在自述中写道:“父亲也希望我成为一名拿工资的美术工作者,可画画却成了我对平庸生活的逃避和反抗……我自己注定是一个寻找的人,找回做人的道德与根源,找回我的判断、良知和爱心,找回我的出路和我本来的面目,然后成为我自己。”那时,马轲离开了体制,成为一个纯粹的自由艺术家。数年后,马轲创作了这两张作品,画面中制服所象征的权力和暴虐的形象,像是安排西西弗命运的众神,试图控制一切。它和旁边的小幅人像,构成了一个完整的故事,正面与背影,暴君与蝼蚁,服从与出走的对峙,成为马轲对其双重逃逸的隐喻性写照。

如何逃逸,直至展览的结尾处,我们才看清主角的形象。一个不断的在创作中反复出现的身影,拿着调色盘的画家,背着翅膀的天使,写下“一画功成万笔枯”的人。他主导了所有的幻想,幻想自己可能成为的角色,《酒神》里骑行吹号的英雄,《彼岸》中的远行者,硕大的蜘蛛,结构中的球体。一折一转,前后勾连。

生起多重涟漪之后,我们似乎可以洞察一切,暗合人与世界的分裂,演员和布景的分离,揣有希望的精神和使之失望的现实。然而,这都不是一个画家的存在意义,任何人的生存意义都不应仅是这些。对于个人而言,他真正的职责是寻找自我,超脱自我。无论他的彼岸是画家还是疯子,是先知还是罪犯,这都毫不重要。他对此全心全意,永不停息,事情从一开始便是这样。


马轲, 一画功成万笔枯, 纸本水彩, 32x24cm, 2001
2016年5月16日

  • 5月28日,马轲同名个展亮相站台中国


我的画面是我的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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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数时候,我们更乐于借助对画面的讨论,寻找艺术家与作品的关系。所有艺术家都宣称“我的画面是我的表达”,而坚持拒绝讨论作品、讨论画面的艺术家并不多见。



  • 马轲《画家》布面油画 90x60cm 2012
从马轲的画面里我们能看到很多。譬如,秩序、规范、愤怒或者生命力。而对于绘画而言,词汇的形容总难逃“片面”的嫌疑,真正的马轲如同生活在当下的我们一样,血肉之躯下是自我的灵魂,所有外界强加的限制都不能阻止他画面中流淌驿动的个人情绪,马轲不是一个粉饰太平的人,就像他从来不会哗众取宠。形式上的简洁明了与内容上的晦涩难懂共同组成着他的个人风格,这并不容易引起多数人的关注,而不可否认的是,专业绘画者却又大多给予马轲绘画极高的评价。“专业”是一个很奇怪的词,在这里,专业绘画者意味着与马轲有着类似的求学经历与基础技巧,同时还或多或少有着对相同工作的类似理解与亲身经历。在这里,即便马轲强调自己的画面是自己的表达,却因为他本人性格里的“真实”而将这种“表达”无意识的普遍化了。他用绘画的方式“表达”的自己,概括着很多人的影子。而重要并且关键的是,马轲始终在试图用一种自然的方式表现真实的现实。



  • 马轲《仪式 3》布面油画 200x200cm 2015
在马轲看来,艺术是“一种高贵的交流”,应该充满“力量”,而这种“力量”来自“真实”。“真实”是一种无拘无束的真正的思想,它应该无畏,并不受束缚,这是革命的前奏,也是改变的序言——对于艺术而言,这就是推动当代艺术进化的动力。事实上,在马轲看来,艺术从来都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人”,现当代艺术叫人眼花缭乱的流派潮汐,创作方式或者绘画风格并不会来源于某种教化的程序,而是来源于作为创作者的个人迸发的革命性创造力。这样的观点让马轲在创作中像一个先行者,他试图开放自我,从自我开发的角度,去探索绘画。



  • 马轲《宽衣》布面油画 86x78cm 2016 带框
这种探索拒绝着被归类与被限定,也呼应着马轲作品中常常泄露的英雄情怀。应该说,马轲胸怀着某种使命感,父辈的绘画兴趣营造着一种绘画的环境,这和他与生俱来的自信一起建构着独立思考的艺术生涯的开始。“罗中立奖学金”的获得让马轲又一次对自己有了确信,这让他“感觉自己应该真的是一个可以画画的人”。非洲的经历让这种使命感在巨大的文化差异碰撞下找到突破的缝隙,这个“画画的人”少言寡语,却在画面中留下千言万语,面对现实中每个个体在权威体制中的无力,马轲选择不回避,在画面中,他留下被团团包裹起来的“蜘蛛”形象作为某种隐喻,来形容“被绑起来的人,可能是我”,那个自己呼应着卡夫卡在《变形计》中描写的甲虫,“脑子里什么都清楚了,却什么也干不了”,“这是一种恐惧,就像一节车厢,明知道前面是悬崖,却无法脱离车轨的束缚”。然而这并没有让马轲停止他的探索。

  • 展览现场 ,在这里,“蜘蛛”在某种意义上是被束缚的“我”。
Hi艺术=Hi 马轲=马

 

作品基于表达,不是学术,更不是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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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i:你认为存在“艺术天赋”吗?

马:我觉得“艺术天赋”肯定有,人当然不太一样,有些人能够觉察到自己的天赋或专长所在,或者说“天赋”就是一种“自觉”。但是我认为我们的固有的文化系统,大多数时候是在遏制自我觉察的能力。“自觉”变得困难重重。



  • 马轲《呼唤》布面油画 45x60cm 2016


  • 马轲《彳亍 》布面油画 40x50cm  2016
Hi:遏制性的吗?

马:遏制性或者控制性的。比如我们谈话很多时候没有效果,是因为我们不会交流,我们习惯了自上而下的训话,和俯首贴耳的听话,这种“传统”几乎让我们丧失了“表达”的能力。我们的传统文化在人与自然关系上非常有价值,但是在人与人共处的逻辑里面,还表现为一种从属关系。我在非洲待过一年,非洲文化是原始、热情、直观的,比如他们跳舞,就是求欢的本能表现。但是我能明显感受到自己的不适应,我能感到自己身上无数的绳索,一动都不能动,作为人的本能是被束缚的。

  • 马轲《凝望》布面油画 50x60cm 2016
Hi:那你觉得画面与观众存在交流吗?

马: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挂在教堂里和挂在宫廷里的那些绘画有不同的功能,无论是“炫耀”,还是“教化”。都不是现在意义上的“交流”。当然,在当代艺术的观念里,艺术作品展出场所肯定是交流场所。但是你看现在很多的展览现场,交流非常困难?

Hi:你会在画面中保留与观众的对话通道吗?

马:绘画更多是画给自己的,并非向外的“表现”或“表演”。绘画靠“自觉”产生对话。当然绘画确立的方式和难度是自己决定的。这种决定过程也很难,虽然是一个人在画室里,但是这个房间里可能有很多人——很多虚拟的“人”,自己就要考虑很多,这都是难免的,每个人在成长过程中开始都会很“弱”,但是总有一天会画给自己。离自己越近空间反而越大,“交流”的可能越大。

Hi:那应该如何看待当下作品和艺术家之间的关系呢?

马:我认为作品首先是基于表达,不是学术,更不是交易。



  • 马轲《调色板 1》纸本油画 29.5x41.5cm 2016


  • 马轲《调色板 2》纸本油画 29.5x41.5cm 2016


“人”的问题不解决,那艺术就是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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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i:艺术家是更重要的?

马:我认为任何一个“人”,有他的“概念”、“本质”、“属性”,但是大多数时候这些都是“被教育”和“被规定”的。我认为画画对我而言是自我认知的一条道路。还远远谈不上“艺术成就”。人的问题不解决,那艺术就是空的。因为我觉得我们一直都是在以一种传统艺术的学习方式来认识西方现当代艺术。基本上是风格,形式,芥子园画谱式的步骤,很接近“手艺”。类似工艺品制造。但是西方艺术变化的背后是什么?是人的发展。一个人的“本质”“属性”“概念”被打破、重组,产生空间和希望,释放巨大能量,由此产生新的社会和文化。人类已经与过去不同了,而我们却还在用古老的方式来做所谓的“艺术品”。事实上,我们需要新的创造,新的语言,这就需要人的思想拓展,需要一个“新”的人。



  • 马轲《变形记 2》布面油画 200x200cm 2016
Hi:需要解决人的问题。

马:其实我们可以看到,屏蔽了“人”的发展,“现当代艺术品”变得空洞和乏味。我认为,艺术没问题,是“人”的问题。艺术应该是一种高贵的表达和交流,不是批判,不是灌输,不是洗脑,不是炫耀,不是谄媚,不是表现,它比批判更高贵,是跟自己相关的“自省”,它应该充满力量,这种力量来自“自觉”。

Hi:那在你的实际创作中,会有意识的控制画面吗?

马:我觉得这种控制并不重要。我认为所有问题的困惑都来自我们已有的价值观或者艺术观,当我们用旧有的观念来看待新的价值观和艺术观的时候,自然会非常困惑。 我觉得自己画这么久,最大的收获是画画这个过程把我塑造成了一个“正常人”。



  •  马轲《酒神 9》布面油画 180x268cm 2016 


  • 马轲《酒神 11》布面油画 249x228cm 2016 带框
Hi:那你认为艺术最重要的是什么?

马:艺术最终呈现的是人的魅力,是人性的光辉。我们到底在多大程度上关心“艺术”,在一个连“人”都不关心的社会,你又能如何关心“艺术”呢?艺术作为人的一种表达,是一种需要。可“表达”在我们的社会又如此困难重重。因为“表达”是需要训练的,如果一群人被长时间禁止“表达”,那他也就不会表达了。在我的人生实践里,不劳而获,是一种幼稚的人生观。就好像我们获得那么多知识、信息,不经由痛苦就能变成自身的文化——如此幼稚,扮演一个在“超人”林立的“成人”世界中拒绝成长的孩子。或许在当下,艺术最重要的是 “人的成长”。
艺术家:马轲策展人:崔灿灿开幕时间:2016年5月28日(星期六)下午3:00

展览时间:2016年5月28日 — 2016年7月3日

展览地点:站台中国当代艺术机构(北京798艺术区中二街D07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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