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文化危机与中国青年文化意识

 

平台决定视野,视野决定意识...



进入正题之前,先略说几句无关紧要的话。近来,我对社会现象的关注度愈来愈高,尤其是道德文化现象。频发的社会事件,无论是魏则西、陈仲伟,还是雷洋,似乎都投射到和谐社会下潜在的不安定。我们应当积极反思和审视这些事件背后存在的社会问题,然而,若只针对事件本身,而忽视当今时代下的社会心态,恐怕反思的结果也会有所偏颇与片面。唯有藉以更高远的视角俯瞰当今繁杂的社会百态,或许能够发现我们这个时代的出口。这便是我这篇文章的缘起。

一.文化空洞与文化危机
历史总是容易被人遗忘,忘得一干二净。有人说,创伤已经愈合,又何必重新揭开伤疤?我要说的是,纪念历史、回顾历史并不是所谓“揭开疮疤”再经历一次苦痛,而是教人牢记当年何以留下伤疤,是否痊愈,何以痊愈,为他日不再为相同之事流血负伤。历史所留给我们的,应当是这样的反思。

如今,疮疤恐怕并未完全愈合,且已渐渐显露出一些连带效应。中老年人精神生活之空虚,无所寄托;社会氛围浮躁,流于物质;青年拘于功利,急于求成。这些当是历史所留给当今社会亟待解决的问题。由于上世纪的浩劫,中国文化出现了断层,出现了一个文化空洞,造成了一代人精神的空白,而他们的子女一代,亦由此失去了家学的熏陶给养,这样的文化断代愈发的扩大。

前日在某重点高中,我抽选了一个优秀班级进行了一项关于“国学知识了解程度”的社会调查。调查结果大致反映出一些问题:一,抽取的学生中,绝大部分对国学没有较为准确清楚的认识,甚至带有偏见。由于鲜有了解,“国学”于他们而言,仅仅只是一个符号化的概念。问到对国学的态度时,一个学生写道:“国学是中国文化的糟粕,是封建思想的集中体现”,实在可叹。然而,当今社会对国学持这般态度的人当是大有人在,问卷调查也仅仅是管中窥豹,只见冰山一角;二,中华文化传承教育之失败,无论是家庭教育、学校教育还是社会教育,都没有养成青年一代的文化意识与文化自觉。我的问卷设计中有一项多选题,问通过什么途径了解国学,所有反馈回来的问卷中竟无一人选择家庭。大部分人选择了学校、图书,而当今中国的中学教育,又会投入多少精力在中国传统文化上面?如是诸多问题,造成了中国新一代文化意识上的缺失。

由此观之,当今中国的文化社会正面临一场危机。一个国家和民族的生命在于文化,文化的传承是民族兴盛不衰的根本,文化存则民族在,文化死则民族亡。中国文化自古有一种顽强的生命力,秦始皇焚书坑儒,汉武帝罢黜百家,辽金的铁蹄踏破中原大地,蒙古与满族的长期统治,洋人的炮火打开中国的大门,都未能断绝中国的文脉,而中国文化则一直薪火相传,维系着国家民族的血脉。民国初期,中国掀起一股“西化”的浪潮,当时中国传统文化遭到质疑,处于低迷期,外来文化于是乘虚而入,喧宾夺主。因为无法透视西方文化的精髓而流于表面,而又把中国文化抛弃殆尽,思想意识一直处于一种“被架空”的状态,在百年后的今日,也可见到许多那个时代的影子。方东美先生说:“拿空袋子装外来思想是不行的,必须自己先有高度智慧,才能在学术文化上取法乎上,视为他山之石可以攻错,使双方长处都能显出来。”当今中国文化所面对的,就是复兴、传承与创新的挑战。如何能够恢复文化主流地位,如何良好的继承与发展,如何与时代结合迸发新的生命力,将成为中华文化的新课题。
二.青年的历史地位与责任
同样作为这个社会中青年的一分子,我的思考应当更能够设身处地,或许可以代表一部分青年对于当今自己社会地位与责任的一种反思与自省。鸡蛋从外敲开是食物,从内敲开是生命。也许,中国青年所需要的,就是一种文化意识的自我觉醒。

中华文化的传承,自古以来便有其规律,可以分为大众传承和精英传承。大众传承了中华民族整体的民族性——自强不息,勤劳勇敢,朴实友善;而精英则传承了中华文化中最精髓、最高深的部分,这些是普通民众力所不及的,这项历史使命的担任者就是中国古代社会的士大夫阶层,在今天我们有另一种表示方式——知识分子。正是由于这样一个阶层的存在,中华文化才得以延续和发展,而每一个时代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培植这样一批人才,传承中华文明,而青年一代无疑是这样一个阶层形成的基础和源流。

今天有很多人在呼吁改造社会,消除社会的阴暗面。然而对于那些年事已高,成见已定的人,再说以言辞令其改头换面将是极其困难的。而青年一代则不然,价值尚未成型,仍有很大可塑空间,故可通过影响青年一代而带动整个中国社会的改变。再者,社会的自我更新即是藉时间流逝以吐故纳新,而“新”正是青年,未来社会的主体,担负着民族文化传承的历史使命,对于每一个国家、社会,都是不容忽视的。因此,对于青年一代的培养与教育不可不重,不可不慎。

然而青年一代亦当有自觉意识,知识暂时空白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意识的缺乏。教育应当注重意识培养、视域拓展多于知识灌输,待形成自主学习、广泛学习、终身学习的意识之后,知识的积累自然水到渠成。
三.平台、视野和意识
这应当是这篇文章中最重要的部分了,也是我近来思考最多、体会最深的问题——关于平台、视野和意识。一言以蔽之,平台的高度决定视野,视野的广度决定意识,意识帮助我们眺望更高的平台。然而这其中的深意,也恐非这一句话所能概括的。让我举自身的例子来明义:当初读高中时,在全市教育水平最优高中的重点班,享受最好的教育资源;到大学后,才始觉此前见识之浅陋,知识之匮乏,便开始发奋读书;偶然的机会,我开始去北大蹭课,发现自己对书籍的选择竟如此不经斟酌,从此知道大学者的著作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如今在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学留学,方见识了现代大学的多元化、包容性和开放、自由而严谨的学术环境。人的认识是有限的,并且只能体察到所认识的部分,对于那些意识之上内容之具体形象,甚至是不能够料想的,这是人类不能避免的局限性。因此说:“井蛙不可以语于海者,拘于虚也;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笃于时也”。无知固然悲哀,更悲哀的是无法意识到自我的无知,最悲哀的是无知而自以为有知,固步自封,抱定成见,所谓“行尽如驰而莫之能止”。我们无不是生活在一个又一个包围圈中,成见、经验、执着……唯有冲破包围禁锢,站在一个相对更高的平台上回望,才能够全面而深刻地体察自己曾经生活的情态。人之一生,必须不断“跳出来”,到更高的平台上去。然而作为人,你却无法勘破此时此刻你所处的圈子的真实模样,这也是人生的一大无奈。

《庄子》中有一个极富浪漫色彩的比喻,便是《逍遥游》中的鲲鹏。“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非冥海之大不足以养之。“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非九万里之风不足以举之。此“化”非朝夕之间,而当深蓄厚养,待其时机,出而应世,福泽苍生。若无此化,则无法从九万里之高空俯瞰世间,如蜩与学鸠,只飞得数仞高,自不得见如此广阔大美的天地。目光短浅,意识缺乏,自是其是,此浮薄之辈自不能领会鲲鹏之所及。

当代青年大多缺乏此文化视野与文化意识,因此,难以体察其所处文化环境,难以意识其责任与担当。目所及者吃穿用住,眼光略远者也许可及未来之工作生活,然而,鲜有人站在文化、民族视角来先天下忧,鲜有人能够意识到当今文化的空洞与断层。泛娱乐化的环境下,那仅存的一点文化危机感也湮没在浮躁的空气中了。我常感慨与民国相比,这个时代的大师太少,科技的发展在带来便利的同时,似乎也给社会带来了更多的躁动与不安。作为中国的青年,能否意识到这些问题?文化的空洞和断层将如何填补?文化传承的重担如何担起?如果未曾有这样的思考,中华文化恐怕难以“薪尽而火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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