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故事 是不是我不长大,你们就不会老了

 

那我永远不要长大...

还有什么能比读到一个好故事更引人入胜呢——
每周一次认真的幻想|山海故事
《幽默曲No.7/Humoresque》
如果我要说
每次音乐推荐
都来自某个游戏
你大概会好奇这是怎样的游戏
这么有艺术情操
好了
本次放送的故事
来自
编辑Delight
《日暮》
有没有那么一瞬间
想起过爷爷奶奶
姥姥姥爷?
日暮
文/ Delight


曾有很久一段时间,妈妈没有主动联系我。

上大学后,父母总会时不时以社交软件或者电话的方式联系我,就算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可能他们还是想掌握我的时刻动态。可那段时间内,如果不是我在一阵阵的忙碌中充满歉疚地想到给妈妈打一个电话,我也不会知道她正经历着怎样的心情。

“你姥爷前阵子生病了,这两天单位、医院、家里三头跑有点忙,没有顾上和你联系,怎么样宝贝?最近还好吗?”妈妈的声音略显疲惫。

“没事啦,就是忙过了这阵子才发现你好久没给我打电话了,我都挺好的,姥爷怎么了?严重吗?”

“没事儿,我和你舅你姨几个人轮流照顾,过几天就好了。”妈妈总是这样安慰着。

“噢,那就好,那有空就联系啊妈妈~”就这样我挂了电话。
姥爷年逾70了,脾气总不好,也经常对姥姥发脾气。晚辈们总说,姥爷有福气啊,年轻时英俊潇洒,工作还能养活起一大家人,虽说和姥姥吵了一辈子,也总让儿女头疼,但是到了古稀之年身子骨还硬朗,也有姥姥陪伴。他是一大家子的主心骨,儿女的学业、工作、婚姻他都办得妥妥当当,孙儿们的幼年时期他也没少参与一个。在妈妈的描述中,姥爷的60岁以前生活应该是红红火火忙进忙出的样子。然而在我高二那年,他得了步入老年的第一场大病。

那年的脑溢血吓坏了每一个家庭成员,如果不是同行的另外一个爷爷及时通知,恐怕姥爷当时就无力回天了。

一辈子都健健康康的姥爷怎么会突然脑溢血呢?退休后的他似乎闲不下来,把孙子辈一个个带大后,开始了自己的“忙碌”事业。给别人起名字、算天气,住在城市里还要隔三差五回农村老家照料他的三分田地,和老朋友们经常出去遛弯买菜,偶尔还和姥姥吵架动动气……儿女们都在说老了的姥爷似乎有些“任性”,莫名其妙就撒火,或是对姥姥,或是对儿女。可是,转念一想,健康就好了,芝麻大的小事儿就由着他来吧。

这样“折腾”的老年生活总会为大病买下定时炸弹。脑溢血就是姥爷在农村老家得意洋洋向别人炫耀他种的玉米时发生的。他倒下的那一瞬间我没有看到,或许是地转天旋地,身材算是高大的姥爷就那样猝不及防倒在玉米地里;儿女们和救护车到的那一瞬间我也没有看到,或许是手忙脚乱地,给姥爷穿好鞋、抬上车;当时跑去的晚辈们我也没有看到,或许他们面色苍白地,紧紧握着姥爷的手,祈祷着老天保佑。

姥爷从县城的医院转到离我家比较近的市医院后,我也少不了去帮忙打下手。具体的治疗住院过程都记不清了,只记得下自习回家前去医院,看到病床上沉睡的姥爷和紧紧握着他的手、趴在一旁的姥姥。记得在省城的二舅回来了,我从饭店给他们带了两盒饭的拉面。还记得天气渐渐炎热起来,我不想回家学习时,总想赖在病房里吹着免费的空调……

至于姥爷当时是如何接受治疗的、如何一天天好起来的,统统被我遗忘了,不,应该是根本没有这个记忆,因为当时看都不敢看到平时硬气的姥爷乖乖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任人摆布的样子。

这次大病过去后,姥爷好像真的有了越来越老的迹象。

他的腿脚变得不方便起来,拐杖也成了不离手的东西。胡子经常忘记刮。回老家种地的次数越来越少了。还好没有变的是姥爷的那张嘴和超人的记忆力,依然喜欢和姥姥吵架,喜欢教育子女们,喜欢和好不容易从课业中摆脱出来的孙子辈们讲他年轻时候游览各地的经历……
当我们以为这样就挺好的时候,两年后,他又“背着我”偷偷发生了新变化。

那次得知姥爷生病的电话后的一个月,我再次拨通了妈妈的电话。

“你姥爷还在住院,快年底了,这两天单位结账也挺忙的,你期末考试时间定了吗?什么时候订机票和我说啊。”妈妈好像更加疲惫了。

“姥爷还没好啊?什么病啊?我马上开始考试周了,回家时间过几天和你说吧。”

……没说几句便匆匆挂了电话。

得知姥爷还在住院,当下担心了一下,辗转到别的事情上时,也全然忘记了。直到那个寒假回家。

假期的某天,天气是一如既往的北方冬日风格,干燥,大风,晴朗。跟着妈妈按照惯例去姥姥家看望长辈们,还做好了被他们“盘问”一整个学期概况的准备。

一进门就是顶着一头蓬乱的灰白色头发的姥姥一口一个“终于回来了”的唠叨,接着就匆匆扎进厨房研究当天中午要准备的食物。换上拖鞋向屋里走时,才看到姥爷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开着声音巨大的电视,听到声响扭过头来看我:“哎呀回来啦?”“嗯!姥爷身体还好不?”我回应着。“挺好的,没啥,快吃水果,吃点心!你是在哪儿上学来着?”

姥爷让我吃水果之前,我还对他病后的身体状况感到欣慰,直到他问我在哪里上大学。

高考后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他可是高兴地满院子告诉别人外孙女考到了好学校啊。

高考后的暑假他可是和我说了好久年轻时在四川的经历啊。

姥姥送我去报道时也是他因为腿脚不方便不能同行而遗憾了很久的啊。

他怎么会忘记我在那个学校呢?怎么会?

惊愕中回答了姥爷:“我在成都念书呢。”

他念念有词:“成都挺好的……挺好的……你回来的时候去看你二舅了?他家现在在哪儿啊?”

二舅一家住在省城,姥爷曾去过多次,也常住在那边,他们未曾搬家,姥爷怎么会忘记呢?

眼眶渐渐热了起来,还要不停回答他二舅家的具体位置。姥爷还是自言自语地说着:“在哪儿来着?我咋忘了呢?那个大厦是哪里啊……”

这些问题来得毫无预兆,我跑去厨房问姥姥这到底怎么回事。“他上回病了以后,很多东西都记不得了,每天傻乎乎的,也不能自己出去遛弯了……”我听到这里就再也听不下去了,瞬间无助地哭了出来,姥姥边给我擦眼泪边说:“哭啥呀,人老了都会有这毛病,不哭啊……”

回到客厅时,靠在姥爷温暖宽厚的肩膀上,闻着衣服的肥皂味道,呜咽地抽泣,他拽着我的手说:“哎呀哭个啥,我还没死呢,就是傻了点,你把我哭死了可咋办?”

吃饭的时候,一桌子人围在一起说着说那,说什么都少了一个声音。姥爷全程安安静静地坐在他的位置上,吃饭,喝汤,或笑或严肃地听着我们讲话,再也没有了以前什么事都要插几句的样子。

弟弟私下悄悄对我说:“姐,虽然以前爷爷脾气不好老骂人,但是现在他这么安静,我还真想以前那个厉害的爷爷。”

原来我们都在想念那个“厉害”的老人。

第二次大病后的姥爷完全变了一个人,长辈们看起来都很自然地进行着日常的生活,那么一个骄傲的姥爷,暴脾气的姥爷,硬朗的姥爷,一下子变成了一个乖乖的“老小孩”的事实,太需要时间消化和习惯了。
这几日春光正好,在微信群组里看到大人们出去游玩的照片心里不禁感叹:“摆脱了我们的拖累,父母们的生活也挺丰富多彩的。”他们偶尔还会有带着姥爷姥姥出去赏花踏青的时候,更多的时候他们也回到那个对于姥爷姥姥两个人有些空旷的三居室,陪他们吃吃饭、聊聊天。

某天看到妈妈发了这样两条消息在群组中:“大姐你们何时回来?妈妈等着你们一起吃饭呢。”“都五十岁了还有爹妈守在家里等孩子们回来吃饭,我们还是挺幸福的哈。”远游的我一时想到了姥姥做的槐花饺子和包子,我不知道这样的贪吃是否算一种想念的化身。

可能因为他们已经不再处于自己人生的春天,所以格外稀罕那些春色,在满园桃柳盛放中显得尤为灿烂和满足。
这几年,姥爷姥姥的耳背越来越严重,几乎要大声喊着才能和他们交流。空荡的三居室渐渐成为了姥姥最大的负荷,她再也无法像年轻那样干净利索地打扫房间了。他们现在的样子,印证了时间的力量,预告了我们父母的未来。

他们渐渐老了,日暮时分的日光不再刺眼,它温暖又宁静,遗憾的是快要消逝了。姥爷姥姥辈的迅速老去,让看似想得开的妈妈一辈面临着失去父母的危机,就算他们经历过再多的情感,我想也永远抵不住害怕父母离开自己的恐惧。我们渐渐从孩童成长为青年,一路上父母都以坚强的形象陪伴着我们,然而到如今,身边已经有许多同龄人的父母出现了病痛、去世,这时候才恍然大悟,我们也到了该担心父母身体的年纪。永远不要在父母日暮时分才想起回头看看他们。

姥爷在他的日暮时分,推翻自己树立了一辈子的形象,建立了这样一个截然相反的样子作为他在人生最后一场戏中的角色,我们惊讶着、服从着这个事实,也以各种形式弥补着孩子们对长辈永远还不完债,好让他们的日落余晖再美好一点,再温暖一点,停留得再久一点。

        完结。
下期故事:
来自李吻雯
《长安调》连载~
【山海故事】
每周一次认真的幻想
文字来源:Delight
图片来源:网络
编辑:Wind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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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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