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白石“离”吴昌硕到底有多远

 

文/冯朝辉吴昌硕(1844-1927)、齐白石(1864—1957)是我国近现代两位杰出的艺术大师,也是金...







文/冯朝辉吴昌硕(1844-1927)、齐白石(1864—1957)是我国近现代两位杰出的艺术大师,也是金石画派的两位巨匠。

南吴北齐,双峰对峙,一位成名后长居上海,为海派代表人物,一位久居北京,为京津画派代表人物,地理位置相差1000多公里;二人的生卒年尾数皆为“4”与“7”,年龄正好相差20岁。

关于两人的艺术成就已经有不少学者做了大量论述与研究,今天我想换一个角度和大家一同考量一下:“齐白石‘离’吴昌硕到底有多远”

齐白石的弟子李可染关于艺术学习有过这样的名言“用最大的功力打进去,以最大的勇气打出来”,可以说齐白石在师法吴昌硕的过程中就是如此,只不过诙谐点说,他是被吴昌硕的一语给“踢”出来的。

据考证,二人生前未曾谋过面,但却有着诸多的相似与交集,齐白石的一首:“青藤雪个远凡胎, 老缶衰年别有才。我欲九原为走狗, 三家门下转轮来。”让他与吴昌硕间曾经“走”得很近,如齐白石“衰年变法”(1919年起,时年55岁)苦学的就是吴昌硕苍拙浪漫画风;吴昌硕亦曾受人之托,为齐白石定写“润格”,后又为其出版的画集题写书名,大有提携晚辈之意;二人间亦曾互刻印章相赠等等。然而之后吴昌硕的一句隔空喊话:“北方有人学我皮毛,竟成大名”又促使齐白石跳开吴昌硕,“离”他最远,成为诸多师法吴昌硕弟子中,真正能打进去,再闯出来取得较高艺术成就者。

齐白石晚年曾对自己的老朋友胡佩衡说,他“一生没有画过吴昌硕”胡佩衡认为这是齐白石的谦逊,然而我以为,这里边应该还有另外一层含义,那时的齐白石已经名满天下,论心境应是志得意满,说这句话的意思不可不理解为,在引诱对方以及后人将其二人比论,从而否定他说的这句“一生没有画过吴昌硕”,进而承认他后半生一直在暗中努力做的一件事,即以吴昌硕为对手,超过吴昌硕。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这是人才成长的普遍定律,其自身优秀素质自不必说,正反两方面的外因同样于人才成长中发挥着不可忽视的作用。伯乐的赏识、鼓励、帮助与提携是重要的,也是令当事人感激,让旁人赞美的,然而有人的嫉妒、挤压、冷遇和打击同样也是必要的,逆境中往往可以让人才 “变压力为动力”使之成为其顽强进取的另一种精神催化剂。“曲折是人生的常态”,恰似河流,前行的路永远是弯曲的,被高山阻挡住的只能是堰塞湖,唯有克服困难一路奔涌,抵达大海的方可谓之为江河。中国近代第一位女银行家,也即被徐志摩抛弃了的前妻张幼仪曾说,“他没有给你的,最终命运都会给你。”

这种逆境的刺激作用,在齐白石身上同样成为其赶超吴昌硕的理由。1922年受陈师曾之邀,齐白石的作品参加了在日本东京府厅商工奖励馆举行的 “中日联合绘画展”(第二回),《中国名画家全集·陈半丁》一书中这样记载:“1922年陈师曾携陈半丁、吴昌硕、齐白石、王梦白、凌直支的作品在日本展出”,《中国近代绘画社团研究》一书中也记载到:“参加第二次中日联合画展有吴昌硕、顾鹤逸、俞语霜、王一亭等南北画家之画四百余件。”这次展览的结果,齐白石在《自述》中说到:“陈师曾从日本回来,带去的画,统统都卖了出去,而且卖价特别丰厚。我的画每幅就卖了一百元银币,山水画更贵,二尺长的纸,卖到二百五十元银币。这样的善价在国内是想也不敢想的。还说法国人在东京,选了师曾和我两人的画,加入巴黎艺术展览会。日本人又想把我们两人的作品和生活状况,拍摄电影,在东京艺术院放映。这都是意想不到的事。经过日本展览以后……我卖画生涯,一天比一天兴盛起来。这都是师曾提拔我的一番厚意,我是永远忘不了他的。”

相比齐白石的得意,吴昌硕的作品在这次“中日联合绘画展”上却未有大的动静,查阅吴昌硕本人所有遗留下的文字资料,都没有言及他参加了这次国际展览,现在能见到他朋友或后人为他编的“小传”“年谱”“年表”,都没有他参加了这次东京联展的记载,因此可以判定,吴昌硕作品于这次联展上的社会反响远没有达到他自己预想的效果。

还原两人当时的社会地位,便不难想象缶翁(吴昌硕号老缶)听闻齐白石作品销售情况的发酸与不屑,于是便脱口而出“北方有人学我皮毛,竟成大名”。事实上,齐白石不仅学过吴昌硕的画,而且还不是简单地皮毛摹仿,而是从技法到精神的全面研摹,关于这一点胡佩衡、启功都曾记述过。

论两人当时的社会地位,可以说是天壤之别,彼时吴昌硕身兼西泠印社社长、上海书画协会会长、上海“题襟馆”书画会名誉会长等职,声望如日中天,是国内画坛公认的领袖,已有多本画集于国内外出版发行,一些实力雄厚的大企业家(如王震)、财团对其作品大力追捧、宣传;而齐白石当时不过民间画师,初居北京,不仅画价低,而且销售不畅,尚无画集出版,作品仅被陈师曾(画家,当时在北京画界有较高声望)赏识。再看他们二人作品在日本市场的认可度,早在1885年日本著名美术学者、书道家田口米舫来中国游历时结识吴昌硕,归国后,田口米舫先后于1919、1921年编印了《缶庐临石鼓全文》和《吴昌硕书画谱》于日本出版,不仅对日本书道界产生了较为深远的影响,而且让日本社会初识了中国艺术家吴昌硕;1891年曾慕名渡海来华拜望吴昌硕的日本著名书法家、碑学专家日下部鸣鹤,归国后亦于日本极力宣扬缶翁艺术;1917年日本高档百货店——高岛屋出版了《吴仓石画迹》,选取了当时74岁吴昌硕近作20幅,使吴昌硕声名在日本渐起;1922年,即“中日联合绘画展”(第二回)举办之前,高岛屋再度推出《吴昌硕书画篆刻展》,并为此专门出版了《缶翁墨戏》一书,日本新闻亦在当日头版进行报道,吴昌硕声望渐隆,就在这时“中日联合绘画展”(第二回)于日本举办,便发生了国内名不见经传的齐白石,作品初次被带出国门即被抢购一空,大放异彩的一幕,吴昌硕听闻,随口的一句不屑,掩饰不住内心的妒嫉。

随着这句讥讽的散布,此话传到了齐白石耳朵里,他又能说什么呢,吴昌硕是当时画坛公认的领袖,自己确实曾恳请拜在其门下,并苦学其画风,何况还有写“润例”、题书名之恩,于是白石老人在1924年刻了一方“老夫也在皮毛类”印章,边款“老夫也在皮毛类乃大涤子句也。余假之制印。甲子白石并记。”并于那一时期频繁使用。借大涤子石涛的话来回应吴昌硕,向世人解释,抬高自己,多少算是老人的一种宣泄吧。细心的读者会发现,以此年为界,于文字中齐白石将对吴昌硕的称谓由敬语“吴缶老”“缶老”改为“吴缶庐”“老吴”“吴昌硕”,并绝口不提学过吴昌硕的画,看来前辈的蔑视对晚辈的内心还是有伤害的。

人才的成长面临的永远不是坦途,画坛领袖都会发酸,到了其他人身上恐怕就不单单是一句讥讽的话了。上世纪20年代,与齐白石作品在市场上受到的追捧相反,画界对他的作品并不认可,甚至由于嫉妒还遭到一些无形的排斥和压制,当时北平画界的两个集团——中国画学研究会和湖社,虽不少成员均为齐白石的画友,然而即便是成名后的齐白石亦不被允许加入,他们攻击齐白石的作品缺乏书卷气,属“野狐参禅”,自嘲与愤懑下,齐白石曾刻印章“一切画会无能加入”“行高于人,众必非之”“流俗之所轻也”发泄,并于画面上题识“人骂我,我亦骂人”“人誉之,一笑,人骂之,一笑”“百年后自有公论” 等。如今每有这类题识的齐白石作品于拍场出现,老人的这种直言与可爱,都会让这件拍品成为买家的宠儿。

一句“皮毛”不亚于一脚,几多排斥尤如棍棒,彻底警醒了齐白石,也让他下定决心“闯出来”自立门户,1927年吴昌硕于上海病逝,享年84岁,这一年齐白石64岁“衰年变法”基本完成,且大获成功,此时我们看到的是一个风格独立、特点鲜明,完全顺应了新文化运动,从高雅到通俗,崭新的齐派艺术。齐白石不仅赢在创新上,更赢在年龄上,他卒年94岁,比吴昌硕长寿10岁,这于传统文化的厚积、化合、酝酿与发展,包括存世作品的数量都是重要的,在吴昌硕逝世之后的30年里,齐白石将自身的这种精神与近世艺术淬炼得如火纯情,于中国传统写意花鸟画领域当然不让地又树起了一面大旗。

艺术终将随时代向前发展,谁都无法改变,自古文人相轻,一句话、一方印无非是文人间的一种小性子罢了,其实于历史的长河中,谁都离不开谁,后人永远是在对前人的学习与继承中前行。虽然齐白石的变法成功了,人言自成风貌,但仔细考量,其画作中永远挥之不去的是吴昌硕的影子,正是因为在他的前面有了吴昌硕的开拓、传播与铺垫,才让国人、日本人以及世界上其他喜爱中国艺术的人们认识到了古朴质拙金石画风的美丽,才让人们的审美蓄势以待,待齐白石出时,执着地追捧、喜欢上他那份与吴昌硕一脉相承的简约、烂漫、亲切的金石风格,所以画史永远可以这样说:“没有吴昌硕就没有齐白石。”

乙未小暑于逍遥堂

吴昌硕、齐白石一脉相承,吴昌硕没有走完的路齐白石继续走了下去,下面我们就一起看一下他们是如何传承与发展的:

吴昌硕作品:





齐白石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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