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西12人诗选：王进学的诗
进学的诗歌■月光中的桐子花 行走的唯美 月光中的桐子花 奶油在飘香 幽暗的林间小径 我赤裸...
进学的诗歌
■ 月光中的桐子花
行走的唯美 月光中的桐子花
奶油在飘香 幽暗的林间小径
我赤裸的双足 踩住了甜蜜的门槛
我祝福所有这样郁香四溢的日子
在沉静的夜海 陇西的大海
湮没我酩酊的吉祥 而我怀念
月光在四周 所要表达的礁石
任月亮照亮 坦露不曾拥有的哀伤
谁 将会在孤寂的镜框中跺步
谁 握住一阵风馥郁的剪影
脆弱的凝望比月色单薄
但比雨水深沉 桐子花
悬浮的梦的眼睛 整夜窥视我的失眠
又像一只只的海螺 在等待吹奏的嘴唇
呈现果实的仪式在夜晚暗示
我向夏日的群鸟邀请
来听你风中的朗诵 桐子花
我与占卜者握手言和
陪你直上青云 醉卧凌霄
■ 绝 唱
因为爱，我写到高处绝望而寂寞的月光写到季节深处的蝙蝠昏夜里亢奋的双翅
写到无知的蜗牛在寒露的草茎之上
祈盼短暂的幸福。在某个相邻的世纪
我曾注目过天体之间轻微的运动
他们互相包容的光芒
让我迟疑的感动发达了许久
因为爱，难道必须痛苦地承当失重的忧伤
如一个人走向某个万劫不复的渡口
谁在哪儿等待？缺席的童年往事
只是比玻璃和蝴蝶更易碎的陈设
我记取了每一个手势、语调和眼神
相信她命运的激流胁裹着钉子的执著
植入我恍惚的灵魂中枢
我看见她旧时光的梦正逐层消融
像大地上野草般蔓延的火花
虽没挨着我
却将我烧成了灰烬
■ 午后八行
就是这样一个午后阳光和平 空气清脆
伸出手去都能接住几片熟睡的时光
大地开阔 收获后鸟雀全无
山那边转过来的云
透着金黄的成熟
那么恬美 那么悠然
一沟的野刺梨用力按着火红的心跳
■ 高塄之诗
昨夜降下亲爱的小雪花一如我去年伸出的手 轻易被风吹折了
打开高塄的田野 冷峻的眼神
让我的悲愤耻辱般一览无余
我该怎样向你伸诉一场梦的偈语
雪的毁灭是一种惩罚还是轮回
抵达冬天的人独敲木鱼
碎石般的回音多像一个失败的真理
积雪开始腐烂
幻想的鱼群如一簇簇暗箭
我再次提醒自己
坚持走吧 坚持走吧
关于未来 你是一面盾牌
关于过去 你是一具最动人的尸体
来不及
来不及交出昨夜的梦魇
桃花谢了
来不及放开手里的那根线
风筝断了
来不及打个呼哨
我已老了
鞍鞯 地图 方向
还在选择马车的式样时
马儿说
起点即是终点 无须再走
来不及走了
夜雨已经连绵
推开窗或闭上窗
一样
要将这一场雨好好走完
■ 最后的桐叶
一如风在放牧白云的悠然一如流星亲吻大地的壮美疼痛
一如忍住悲凄含泪的凝望
桐叶落了 感恩的芬芳
静 而颤抖 在心灵的山丘
摆放承诺温柔的坟墓
没有一个无辜者醒着 在风中
桐叶落了 狐死首丘
苍穹拍击蓝色的哀乐
经霜的桐叶如遭弃的蒲团
谁在顶礼膜拜 这微不足道的忏悔
告诉我 穷陋的铺设谁将留下
赞颂的婚礼 解开桐花深处的馨香
告诉我 最后的桐叶将升华抑或堕落
■ 善 良
一些关于存在的理由我们有意或无意地
抛弃了
大地无辜 只有现实的风
时时扯我们心脏的后退
举起光秃秃的十指
该说的又让我从何说起
除了星辰和大地
没有谁会被原谅
■ 夜登南山
戴上雨的斗笠在四月风的瑶琴中提升自己
三朵泥泞中醉意芬芳的花
一路低沉的清唱
南山
骑驴的人驮着马背的唢呐
小小的悲凉
是谁前世遗漏的惆怅
莫道君行早
大风上路 迟也好
狼来了 狼来了
三朵花迎送新娘的马队
我的忧伤突如其来
忘川流淌
灯是这网下唯一漏掉的鱼
这个夜的银杯
盛满幸福的牧鞭和睡熟的恋人
哦 手风琴马头琴月光一片
忘川流淌铿锵有力
我接下天空这黑色硕大的帽碗
反扣在自己头上
■ 渭水谷地
一背负诗歌 需要守住雪花和道路
现实的钢轨上 喀嚓喀嚓行径着嘶鸣的文字
无处不在的落花流水 如雷鸣般响彻头顶
偶尔砸在窗玻璃上的雨珠
昭示命运深处一场必然的雪崩
我感觉出 火车在深处正向陇西渐渐逼近
远方铁色面孔的山峰 模糊了——
庄严横陈 我承接不了一粒雨水的破碎
苍茫找开 有人在此之前已悄然来过
我奢望的火花 就在迎风的远处
一瞥无声 前途无声啊——
因这雨，因这生命中永恒的垂询
我，一个如蒙醍的倾听者
紧裹衣衫 穿行于这无人问津的谷地
渭水谷地，我是今夜唯一长歌当哭的行者
二
我走时没有带任何祭品
没有带任何值得留念的东西
现在掏空双眼 渭水谷地
一位沧桑的老人驻守沧桑
十万匹流浪的轻骑 迎娶历史的情殇
就这样 我不带任何祭品
独自在守旧的花环上 放牧民俗的荣光
只有长信的牧风 火焰的锤子和不朽的骨头
地老天荒 哭泣的花萼呵
守住今天内心的高洁
是否比一个世纪长久，比一首诗短暂？
我不带任何祭品 渭水谷地
众多的记忆没入荒草 却被骑手传唱
明亮而忧伤的唢喇
吹打你 同样也吹打我
寻觅爱情和神话的人
要把生活里不眠的泪珠一一点亮
三
陇西以北 黎明的天空眩晕灯草般村落
随节气痛楚的兄弟 终年行走在季节之外
怀抱犁耙的女人 在农家深处的谣曲里
用泪水点亮清贫的黑夜 善良的屋檐下
哪一只鸟雀将捎来流浪者璀灿的问候
七月流火 鸟声朦胧
远在远方的兄弟 是今年最后一茬欠收的庄稼
东风吹呵 西风吹
大风里吹走的何至爷爷、姑姑以及兄弟
当空气中唯一的亮色系上青铜的根系
谁将抬不起沉重的脚步，
谁又将扶不住内心汹涌的节奏？
■ 一个人的古诗年代
（一）土归其宅，水归其壑。
昆虫勿作，草木归宅。
——《蜡词》
现在，我终于又回到你们中间
苜蓿，狗尾子，山丹花……弟兄们
握住春天的手，我来朗读《蜡词》
抔土为坛 拈草为香
让清早的露水打湿久旱的喉嗓
万物风生水起 集合到儿时茅屋下
燕子，麻雀，还有童年丢失的那只小花鹰
都来了啊 我来为大家朗读《蜡词》
山沟里雾气正浓 别等了
十年前在崖洞里套住的那对野鸽子
估计已找不到归家的路
蒿草，蓬草，莲子草，莫悲伤
苦涩是阿大的罐罐茶
甜蜜的味道都说在茶的背后
草长了，莺飞了
《蜡词》念完后
我们荷锄回家 梦里开花
一如老院中那株寂寞的桃花
一直窃笑到天亮
（二）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李白《静夜思》
我枕着三月的桃花
数着日子里进进出出的黑与白
在一个人的中世纪
执剑向谁？
狼烟回散 马蹄声浅
在天亮之前莫叨扰我
莫扫去这一地的桃花
一席的风霜及哀伤
■ 青海湖之夜
1油菜花开了 大地远了
一只鹰隼的羽翼下
青海湖亮了
经幡高蹈 在日月山
遇见文成公主 遇见藏王菩萨
在倒淌河畔
要将泪水一一洗干
2
让我从塔尔寺借来菩提树叶
深入鹰 深入云
深入佛光普照的青海湖
让我一再深入
用纯正的长安话与过来的
吐谷浑人 古羌人 吐蕃人高声谈论
让我与一个喇嘛 两个卓玛 三个朝圣者
磕头上路
拜倒在蒙古姑娘的裙裾下
3
一片绿铺向苍茫的绿
一点白融入浩瀚的白
千万只眼突然失明
千万只手顿时无力
你是那么地渺小卑微
你是那么地通体透明
做湖边一株软软的草茎
做湖中一颗漂流的石子
你都是幸福的
佛说——
4
离我再近些 青海湖
湮灭这些黑 这巨大的虚空
燥动着昨日腐朽的尘土 俗气
掏空吧 或流放 或重生
捡拾唱经里散落的黄金
做玛尼堆上一块普遍石子
夜风广大 黑空咸涩
请允许我驻守风中
乘坐侯鸟的哨音
在落花流水中升华悲壮
在油菜花中立地成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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