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怀念两只看家狗》

 

生命里有太多不经意的离别和不得已的离去,无论有多少呼天抢地,依然无可奈何花样落去。西西弗斯绑架了死神,试图让世间没有死亡,一块巨石,永无止境绑架了他。人生的无效无望、无意义、牺牲性以及悲壮性,大概就在这无限轮回中吧。...





采薇,中原女子,教师,生性散漫,爱好文学。

怀念两只看家狗


以前家里养过两只狗,一个叫“石榴”,一个叫“黑子”。

那年弟去二舅家走亲戚,见二舅家一小黄狗楚楚动人,逗它,就黏上了,走一步跟一步。弟觉得有缘分,就带了家来。舅家距我家十六里,又兼家有一棵石榴树,繁茂异常,于是唤名“石榴”。“石榴”,石榴,亦十六。

“石榴”稍长,成一大狗。身量超一般家狗,土黄色毛发,浓密厚实,样子看起来威风凛凛,有点狼狗的味道。它机警又聪明。人从院落经过,听脚步声就可分辨是不是家人。如是家人,就热情相迎;如是外人,则假吠几声以壮声势。“石榴”很尽职尽责,看家护院从不偷懒,夜间即使一点风吹草动,它也会叫上两声来示警;又老实,从不偷食,深得家人喜爱。母亲常说,“石榴”是只仁义狗,馍放它嘴边,不让它吃它都不会去吃。

那时祖父已老迈,稼穑之事不再多插手。弟弟带回的“石榴”,也成了祖父最好的伙伴。

“石榴”喜欢腻祖父。祖父阳光下看书,它就势躺脚边,闭上狗眼,伸着四条腿,假寐。公鸡逗弄母鸡的轻微“咯咯”声,让它快速警觉起来,抬起头,伸长脖子,四处观看,发现无事,又沉沉假寐去。一只狗,一本书,阳光温暖的照在祖父身上,鸡鸣狗吠,岁月安稳。

“石榴”四岁,某日突然不知所终。半天不见,祖父问,“石榴”呢?没有谁在意,农村狗,半天不见很正常。到了晚上,还不见“石榴”,一家人才着急起来。父母满村里着急地找,大声喊它名字,满村飘着“石榴”“石榴”的长嚎声。不得。家人不舍,一起找了两天,又发动亲戚找,也是无获。“石榴”忠诚,不会远离,许是被人吃了。父亲痛心的猜测。

那时尚无大胆偷狗贼,偷,也是看到了陌生狗,几人一合围,狗便无路可走,成了牙祭。时“石榴”正在壮年,大概追母狗追到村外,因女色丧命。

那些日,母亲常咒骂,吃“石榴”的人嘴要长疔疮!肠子要烂掉!

一家人沉痛了很久,终是难忘。

从此,祖父阅读时再不见“石榴”相伴,常于沉读间隙,眼光从眼镜儿边上斜向我,问,“石榴”呢?

“石榴”呢?我无法回答。很多事情都无法回答,就如如今我常傻傻自问:祖父呢?

院中繁茂石榴树,当年也无端萎去,父亲砍了它,做了柴烧。



“黑子”,是大弟从新疆托战友捎回的一只小型犬。那时小型犬少见,弟千里迢迢托一犬,也是稀罕它外形不同农村土狗。

“黑子”一身黑锦缎似的毛发,稍长且浓密,是名为“黑子”。

四肢短且粗,凶悍,遇生人则獠牙顿出。常卧门楼处,一有风吹草动,则大声狂吠,引来一圈狗狂吠。陌生人一般不敢从门前过。即使是邻居到家,也要站在门外,叫“英子娘”“英子娘”,待我母亲屋内出来,拦住“黑子”,才敢怯怯迈步进门。

我爱人首次家去,我当时摇摆不定,一家人不知怎样态度应他。只有黑子,收敛往日凶狠,摇头摆尾友好相对,似待老友。我迷信黑子预示,从此相信命中有红线相连。多年后想起此事,常戏谑“黑子”为媒。

爱人家住三日,“黑子”一直以礼相待,且似有媚态。一家人均感好奇。祖父察其颜,观其行,大概以为我爱为正人,放下书本,颠跑镇上,拿出省吃俭用十元钱,央人打出两只戒子。送一只往我爱人手上,似有托我终身意……时年久远,然当时情与境,仍历历在目,我于无意中想起,眼泪簌簌而下。金银珠宝于我,只如尘泥,唯此戒子,时在眼前熠熠生辉。

那年春节,天寒地冻,“黑子”在郑州我家门口走失。原想一起过春节,把爷爷接到郑州来,“黑子”亦随往。“黑子”没有见识过城市的门,不小心跑出,迷失在相似单元。又是一家人拼命的找,大年下,找到心碎,最终无果。当时我心有不祥之虞。那年爷爷88岁,已为高龄,肺癌,眼睑肿胀,呼气出气都很费劲儿。我倚门而站,端详他花白胡子和瘦削的脸,心中阵阵难过。自然轮回,无人能够改变,唯此,更让人槌心而痛。是年二月,爷爷与世长辞。

生命里有太多不经意的离别和不得已的离去,无论有多少呼天抢地,依然无可奈何花样落去。西西弗斯绑架了死神,试图让世间没有死亡,一块巨石,永无止境绑架了他。人生的无效无望、无意义、牺牲性以及悲壮性,大概就在这无限轮回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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