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齿苋

马齿苋芭蕉雨声今晨只掐了一小把儿马齿苋。自以为与这个小植物园十分相熟，踅摸了几圈却无论如何都找不见生了大片马...

今晨只掐了一小把儿马齿苋。自以为与这个小植物园十分相熟，踅摸了几圈却无论如何都找不见生了大片马齿苋的那块花地。不死心地找，终于凭刮破我手背的那株月季得以确认，是这里，但马齿苋踪迹全无。细瞅，塌地的棕褐色枯草秧不正是昨日葱茏的它们吗？打药了，都死了。

马齿苋，老家人说是马齿菜，“齿”念转音成“习”，马习菜。“马习菜，摊煎饼，俺孩儿吃了肚不疼。”记忆中的马齿苋都是以煎饼的形式下肚，很少凉拌，也很少有人焯水晾干后储藏。彼时马齿苋充当着饲料和野菜，牲畜吃，人也吃，它们再皮实再疯长，也拱不上那么多嘴去啃噬。马齿苋吃了肚不疼，不是扯诳哄小人儿下饭，是说它清热解毒，消炎止痛，性凉，可止腹泻痢疾。

与诸多马齿苋的药用说法相比，我对它有趣的传说印象更深。母亲说马齿苋命大，晒不死，见谁都好夸自己本事大，顶着毒日头在青石板上晒个十天半月都没事，一沾土，照样活得扑扑棱棱。野草野菜们都佩服得不能行，猪毛菜听见了，不服，说不怕晒算啥好汉，你敢跟我一起到滚水锅里走一遭？马齿苋不知深浅，跳入水中即蔫了，而猪毛菜仍直愣愣地碧绿着，草棒似的细叶一根是一根，入口嚼，脆生生的。于是有了马齿苋晒不化、猪毛菜在开水里滚三滚不会死的说法。另一个传说是，马齿苋叶子底下藏过后羿射日时逃脱的第十个日，即现在天上的太阳，为了报恩，保证晒不死马齿苋。不管咋说，马齿苋耐干耐湿，旱涝无惧，草窝地边，田垄沟沿，只要留意，繁星般的草木丛里总有它的影子。地缝，墙头，别的草不长，它长，开花结子。

马齿苋较之别的野菜更易上手，荠菜、茵陈需铲剜，马齿苋不用，轻轻一掐即断，水盈盈的紫红茎，青幽幽的碎叶片，肉肉嫩嫩，手感极好。若连根薅太可惜，留着棵苗，还会再生，我掐的大多不是第一茬，夏末秋初，早被馋嘴又勤谨的人们掐了好几遍了，叶不及初发的大，一样鲜嫩。状如马齿的叶片已演变为尖瘦的犬牙，马嘶，犬吠，我听见一地笑声。黏黏的汁水染黑了我的指甲。

掐回来洗净控水，切碎，混入面汁儿，葱花，鸡蛋，盐，搅拌均匀，烧上鏊子烙饼，电饼铛更便捷，舀入薄薄一层糊儿，表面半透明时翻面，锅底抹油还是翻面时抹油，看你习惯，母亲抹一面，我抹两面，她怕费油，我怕不香。捣蒜，加醋，点香油，蒜汁儿跟煎饼是绝配，蘸一下，咬一口，口水滑进肚子里。马齿苋包饺子，焯水，挤水，当韭菜逼刀切，拌入调好味的肉馅儿里，黏也不黏，腥也不腥，只有好吃。还可焯水晒干，冬天盘馅蒸素包子，干菜特有的香气让你一气干掉三个仍眼巴巴瞅着馍筐，再抓一个。

我钟情马齿苋，不是贪它的口味多独特，营养多丰富，喜欢它的小模小样，红梗青叶，黄花黑籽白根，柔软地，青、黄、赤、白、黑，与五行学说之五色巧妙暗合。五行草，识之者知其贵，于不识者便是烦人的野草，扰乱花圃规矩，让月季不像月季，喧宾夺主，薅拔刈割还嫌费力，除草剂喷洒一通，草死，月季活，大快人心。我循着焦糊的草木腥气找到了一堆正在冒烟的残枝断叶，在凌霄倚恃的墙根下，小屋前，一位老者正滋滋有味地蹲着抽烟，他管理着这片园子。

车篓里的马齿苋逗人喜目，挑出几根有苞蕾的给过路的妇人，嘱她用清水养几天，会开花。


今晨踩单车出门，本意是溜达，兼顾着买菜。明知道有雨，就是不带伞。往北不远十字，高压线下一片园子，里头卧虎藏龙，要啥有啥，动不动我就拐到这儿看看。零星几滴落在手机屏上，紫薇花瓣点染莹露，粉白，粉红，紫红，好几种色儿。洁白的最好看，发泡好了的银耳样，透明柔嫩，不忍摸。凌霄开了一墙头，还是那个房子，潮湿，杂丛，我不敢久耽搁，拍了就撤。还有马齿苋挺嫩的，长着小手让我摘它，好吧，摘一把，回来摊煎饼吃。

——2016年6月23日。微雨沙沙，湿了我头发和裙子。我愿意在雨天不打伞玩耍。

2016年6月23日晨。手机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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