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娘家

 

那是我的根之所在。...



我妈在堂屋门前纳锅排。2015年4月16日。柿子树存在于房屋之前,长在梯田的边上。回娘家

芭蕉雨声

我不常回家,尽管只隔三四十公里。没觉着我是我妈泼出去的水,只是发愁独自开车进山,我懒,也散漫,一松劲儿就灭了“回家看看”的念头,且常用妈说的一句话来安慰我自己,她说打个电话说说话就好了,来回跑啥跑。这次我终于回到家中也是缘于妈的一句话,我说想回家但还要看周末天气,太热就不回了,电话那头的她却慢慢地说:“还不到大热时候,你也开着车哩。”她是想我了,于是我让她的“想”落到了实处。

我跟妈的心有一条细丝线连着,能感知它轻微的颤动始于我当妈的那一天,不当娘不知报母恩,当了娘突然就明白当娘的心了,对儿女,含着不是,捧着不是,打也爱,骂也疼,反正谁不当娘谁体会不出其中味儿。印象中,妈一直很强势,老厉害,不像人家的妈温柔平和,她总是手脚慌张、说话大声,她的厉害有两个意思,一是真厉害,纺花织布,垒锅灶、炸油条,犁、耧、锄、耙,各色农活家务都做得周全。还有就是脾气不好,她爱发火,根儿里说,是肝火旺,这一点我随她。我从小就怕她,怕挨她的打,惹毛了她,那可是真打,手打疼了操家伙,扫帚、火杵、鸡毛掸子,不择手边物,摸着就是武器。我们姊妹几个都挨过她的打。她也护犊子,她打可以,别谁欺负俺了,她不愿意。她曾把一个让我喊他叔的男同学撵到西坡上骂,骂得他低眉顺眼,噤声抿翅,从此不敢对我呲呲牙。其实论辈分我是该喊人家叔,可我妈理直气壮大喝:“啥驴尾巴掉棒槌的叔啊,啊!”妈这样处处护着我,也好也不好,好的是让我有充足的安全感,不好的是,软弱的我更软弱了,依赖心强,凡事都想着有我妈呢,婚后想着有丈夫呢。让我不够果敢和彪悍。女人适当彪悍一点,也是撑门立户所不可或缺的。妈的强势表现在N多面,家里,当老师的爸总体上服从于识字不多的我妈,我爸斯文,嘴也不及妈厉害,妈说三句了,爸的一句话还在打腹稿呢,慢慢地,爸也习惯了,于是家里的格局成型,半辈子不动摇;地里,妈个儿不高,肩挑手提却不含糊,有一群“狼”嗷嗷待哺,不干活咋挣工分,不挣工分咋分粮食哩?所以我妈是大本事的花木兰,不需要我,她独个儿能撑起一片天。

然,不知何时起,我隐隐感知妈在变老,先是爸的耳朵背,说话声大,我妈还笑他聋,去年吧,我发现我跟妈说话,她也答非所问,听不清话音了,我不得不加大说话声儿时,心底呆愣片刻,旋即意识到妈也老了。锋芒渐敛的妈,都快不像妈了,她愿意把头低下,把自己隐在女儿的影子里。这次回家,妈说话慢了,话也少了,面对爸的唠叨她也淡定了,不再针尖麦芒处处分个高下和明确,仿若叱咤疆场的将军一朝解甲归田,倏忽安静了,我很不习惯。

妈的黏糊和不舍,我也不习惯。下午四五点,雨还在下,我得回了,不顾妈的挽留。我掉转车头时,妈在雨中随车进退,爸在过道下吆喝妈,说她碍我的事。妈不听,隔着车窗跟我说话。她头顶的一片粉红色毛巾,淋湿了,衣裳湿了,我的脚死死踩着刹车片。爸又吆喝她了:“车里潲进雨了,让她走吧。”妈的眼里也有雨,满是潮湿。我狠心把妈留在花椒树旁的泥地上,红花衣裳的她一直站在我的左视镜里,直到我冲下山坡。待我弯曲着拐到南岭头的大路上时,使劲摁了三声喇叭,这是我跟我妈会心的告白。

2013年5月26日九点



2011年8月份。妈手里和我手里都搦着一把韭菜花儿。送金凤回家,到西坡,在草窝里顺手捋的。今年的山,荆条都枯死了,大旱。



2013年5月25日,这个春夏很是干枯,脚下的荆条茅草恁耐旱介,都不中,没咋露头儿。



2015年去碾盘沟我妈娘家,路上荒地开的地黄花。



2015年。大门外看院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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