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功：“副業”是寫寫畫畫而已

啟先生真高人，一張臉又圓又潤，無比福氣，難怪都說家裏掛他寫的字常年大吉——董橋...

那年陪啟功先生吃飯談天，我察覺老先生說了很多，不說的更多。我對牟潤孫先生說，啟先生真高人，一張臉又圓又潤，無比福氣，難怪都說家裏掛他寫的字常年大吉。

董橋先生在文章中寫到。董先生說他平素最佩服的三位大家，都是愛新覺羅家族的：溥雪齋、溥心畬和啟功先生。“我想追尋的是啟先生和他族裏的兩位長輩溥雪齋和溥心畬的藝術帶著多少愛新覺羅的精神。那其實是學院派的課題，我好奇玩玩而已。我隱約看到的倒是他們筆下的字和畫都隱藏著一份清貴的慎獨，像深山裏的古寺那樣孤傲那樣微茫。”

出版：《啟功圖傳》第228頁，侯剛著，河南人民出版社，2014年8月第1版。

展覽：“紀念啟功先生逝世十周年書畫展”，北京師範大學京師美術館，2015年3月15-30日。

出版：《啟功圖傳》第201頁，侯剛著，河南人民出版社，2014 年8月第1版。

展覽：“紀念啟功先生逝世十周年書畫展”，北京師範大學京師美術館，2015年3月15-30日。

這是董橋先生和啟功先生文人間的心有靈犀。一般談啟功先生的書畫，無外乎都是“雅俗共賞”的論調，一提起啟功先生，緊隨而來的必然是各種各樣的名頭：書畫家，教育家，鑒定家，館長，社長，主席，以及各種協會和社團的顧問。這些名頭又多又大，橫跨多種領域，建構起普通世人對於一代大家的基本印象。

出版：《啟功潘主蘭書畫集》，第29頁，江西美術出版社，2013年11月第1版。

著錄：《素心》雜誌第三期，第25頁，福州美術館、潘主蘭藝術研究會編，2014年3月。

展覽∶“啟功、潘主蘭書畫展”，福建博物院，2013 年12月7—23日

從不同的角度被解讀，素來是盛名之下的必然結果，啟功先生或許早已料到，無可奈何又心有不甘，因此才在自撰墓誌銘中開明宗義地給自己定了調：中學生，副教授。又在作品集自序中說：從作童蒙師到在大學教書，已經過了五十年，中間作些“副業”，只是寫寫畫畫而已。把寫寫畫畫說成副業，這當然是啟功先生的謙辭，說明他對自己作為“師者”這一角色太過珍愛：研究學問，著書立說，教書育人，桃李天下，在老一輩讀書人眼中這些才是正事，書畫藝術不過是閒暇時娛人娛己的寄託罷了，說白了就是玩玩而已。老一輩說來都輕鬆，而一旦玩進去卻從來都沒有馬虎過：王世襄先生搗鼓雜件搗出大學問，啟功先生玩書畫更從理論到實踐全部重新創建體系，這種玩，絕不僅僅是文人遊戲。深厚的學問底色和自帶光環的貴族氣質，才是最大的殺器，他的人生說明了一個現代人很難理解的古老問題：一個好的書畫家應該不僅僅是個書畫家！

說明：

（一）委託方直接得自於上款人家屬。

（二）上款人“ 志明”即劉志明，主任醫師，博士研究生導師，享受國務院政府特殊津貼。曾任中國中醫科學院資深研究員，中國中醫研究院學術委員會委員、中國中醫藥學會副會長。全國政協第六、七、八屆委員。

啟功先生生於民國元年，在那個才華橫溢的時代，他的推薦人是傅增湘，授業恩師是史學家陳援庵，二十幾歲時出入的是溥雪齋的松風草堂、溥心畬的寒玉堂，賞的是萃錦園中的西府海棠，看的是南張北溥書畫合璧的現場演出，那種春風醉人的美好歲月，想想都覺得人生頓時昇華了不少。這份人生經驗顯然不是誰都能擁有的，而嚴謹的學術和清貴的藝術在身上完美的結合，也是啟先生天性使然的獨家成就。

啟功先生的學術成就無須贅言，不僅精通書畫和鑒定，還精通古典文學、語言文字學等，他淵博的知識讓好友黃苗子甘拜下風，對於藝術問題如數家珍，對於文學史上的個案，亦有心得。在一九八八年為龔篤清論文《論馮夢龍的民歌俗曲觀》所作的讀後意見書中，一頁稿紙，寥寥數言，優遊不迫的書寫中透露出的是傳統學人宏大又細膩的治學風範。展覽：“啟功遺墨展”，中華世紀壇，2012 年 7 月 26-8 月 7 日。

著錄：《啟功遺墨展作品集》第127頁，“啟功遺墨展”組委會編，2012 年。

說明：此作通篇三百餘字，以毛筆寫就，字跡大小與我們平常用鋼筆寫字大小無別，書寫輕鬆隨性，卻又優遊不迫，字裏行間透露出清新的書卷氣。書畫創作同樣如此。啟功先生的書法名氣之大，幾乎到了婦孺皆知的地步，原因無他，因為他的字實在太漂亮了！對於大部分專業書家而言，如果有人說他的書法“漂亮”，很多時候會被視為外行的恭維，而至少啟功先生應該不會有這種困擾。正統的來源，考究的筆劃，精到的用筆，完美的結體，勁健的筆力，他的書法就是有一種顯而易見的優美，即使剝離一切藝術和技術上的考量，他的書法還是有一種自顧自的曼妙風度。這或許就是董橋先生所說的“愛新覺羅的精神”，是一種打娘胎裏帶出來的優秀古典氣質，是現代人做夢都夢不到的貴族精神。有時候難免令人想起元代的趙孟頫：同樣出身貴族，同樣書畫全能，同樣的優美，其中蘊含著的同樣是清貴的慎獨。

他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個書畫家， 對於廁名於“書法家”之林，常覺得不好意思。往來求書求畫者，只要不是態度惡劣或居心不良者，都會儘量滿足。他的名望和他的厚道固然常常令他疲於應對俗務，然而天生的氣度和學人的修為，又讓他的作品鮮少因為應酬而出現水準上的嚴重缺失，無論日常信手淡墨抄錄前人詩句，或為友人書寫格言警句，不同的狀態，不同的情緒從來難掩深厚的功底。對於朋友，更是從來用心，題寫齋號匾額，有時候會寫兩張供對方挑選後才落款鈐印。

說明：此件“雅嘉齋”堂號是啟功先生為曾樹成先生所題，啟功先生考慮周全為曾樹成先生題寫了兩張，讓曾先生挑選其中一件落款，鈐印，現出版於《啟功全集》第 19 卷 第 156 頁。今上拍這件為當時所題寫的另一件，兩件均由曾先生所制加入中藥的“雅箋”紙所書，並一直由曾樹成先生細心保存，後又由啟功先生內侄章景懷先生親手補蓋啟功先生原印，使之完整。

書法是從幼年起就開始的教養，而繪畫曾一度是他的夢想，他說：啟功自幼喜好繪畫，曾經希望長大了作個畫家。十五歲後從師學畫，終因畫藝不夠成熟，無法藉以謀生，便作了童蒙師。陸續走上在中學、在大學教語文的道路，畫藝雖未完全拋掉，但進益不多。啟先生對自己繪畫的這種輕描淡寫，曾引得江兆申先生一通抱怨：見過西府海棠花開時的詩酒之會，看過寒玉堂上南張北溥的書畫合作，怎麼可以說自己“畫筆拋荒，藝無存進”呢？可見，老一輩人的過謙有時候真不能太當一回事。董橋先生說啟先生的畫跟他的字一樣深穩，筆勢寬博，結體嚴密，氣韻更見駘蕩，“那是溥雪齋溥心畬的本事了，也許也是愛新覺羅優秀族人才供養得起的一瓣藝術的心香。”說明：上款人“德仁先生”即陳德仁，日本神戶中華青年會初代會長，神戶華僑貿易振興會創設，神戶華僑歷史博物館創設，初代館長，中國華僑博物院建設基金理事，孫中山紀念館館長。小  朴  艺  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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