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
这就是我们的祖辈......
老妇人
——谨以此文献给一辈子在土地上劳作耕息我的祖辈
老妇人
倚在门边
眼睛注视着田地——
那是她的故园。
犹豫再三，
她终于迈开步子
颤颤巍巍地走来……
她在田间寻寻觅觅
寻找已经失去的
童年足迹。
这里，
有她全部的记忆。
她童年里有泥土的味道，
和男孩子一起
和稀泥
像个野孩子
像个疯丫头
无忧又无虑。
她的十三岁花季
有栀子花瓣的香气。
在辫子上别上几朵栀子花
就是最美的发卡。
她的十六岁
有欢乐与喜庆
一顶简陋的花轿
一身簇新的嫁衣
红盖头下的她
一路抽抽嗒嗒
但心里却是美好的希冀
想到此处，
她慢慢踱去田埂边
缓缓坐下
目光远投
露出浅浅的笑容
数年后，她也为人母
丈夫早逝
她不得不
收起苦涩的泪水
藏着少女的情愫
卷起高高的裤腿
和男人们一样
双脚浸在泥泞里
劳作耕息
像个慈母
像个严父
挑起一家的生计
春天，
忙着春播与养蚕
夏日，
顶着太阳拔草除荒
秋分，
急着挥刀收口粮
冬至，
泡在凛冽的井水中
洗一家人的衣裳
栀子花开，一年又一年
当双鬓斑白
当双手粗糙
不辨纹路与厚茧
当皱纹一道道加深
当背一点点驼下
她的小女儿风风光光出家了
那天，她淌下一滴
积攒了数十年
浑浊的泪水
她又是孤苦伶仃的了
今年她七十六岁
风烛残年，满目疮痍的年景
当命运榨干了她全部的劳动力之后，
她坐在田埂上
一幕幕
回想过去。
她颤抖着用枯槁的双手
捧起一撮黄土
她能感觉到，
这干燥土壤是肥沃而又美好的
甚至
她以自己的母性察觉出
这一撮土里有一个灵魂
在沉睡
它需要一枚种子
来唤醒它。
她的眼睛里
闪烁光芒
她轻吻手中的泥土
如同一位母亲
亲吻自己怀中的婴孩
哦，不！
对于她来说，
大地才是母亲
总归有一天
她会离开
这并不会是很长的时间
而大地会以母性的胸怀
包容她
化作一撮土，一抹灰
一粒种子的魂灵
埋葬她全部的记忆
和她的足迹
因为
她只是一个
普普通通的女人
只是一个
平凡的母亲
她闭上眼睛，会心地笑了
安详地迎接死亡
那一小撮黄土
随风飘向远方。
作者：林曼云
编辑：Q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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