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雅地老去,是何其幸运的事情

 

很多人不知如何活着,因为不知如何老去。...

送给一位很要好的老师一本书,扉页上写下的祝福语是:请这么优雅地流浪下去吧。其实心里想说的原话是:请这么优雅地老去吧。

但是恐怕没有人会喜欢得到“老去”的祝福,尤其是作为女性。所以就借了书名《流浪集》中的“流浪”二字代替“老去”,恰好我的这位亦师亦友的朋友是个喜欢旅行的人,所以“流浪”二字也比较贴切。但其实心中的想法却是,能够优雅地老去,是何其幸运的一件事呀。

在我所认识或从书上看到的有限的人之中,能优雅老去的人,为数不多。首先,能够老去本身,已经很不容易。多少人在年轻时就已经被动或主动地结束生命,没有机会看着自己老去。我们都见到过太多年轻的生命被疾病、意外、或是忧郁症夺走,所以能够老去本身,已经十分幸运。

但是既然侥幸活下来了,要如何优雅地老下去,则是另一个大多数人并不会想到的问题。因为衰老来得太自然了,我们根本不用期盼,也无需等待,它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发生着。

孔子说“未知生,焉知死”,但是在我看来,学习如何衰老和死亡至少和学习如何生存是同等重要的一件事,如果说不是更重要的话。因为只有明白人终有一死,知道自己的生存是有终点的,甚至这个终点随时都可能到来,我们才可能抛去贪婪和愚昧,好好地规划自己有限的这一生。

太多人不知道该如何活着,真正的问题是他不知道如何面对衰老和死去。

我见过很多人,他们老去的姿势不那么“优雅”:或者对自己的前半生有诸多不满,脾气开始变坏,越来越不好接近;或者生活在过去之中,总是怀念过去的美好,对未来失去了好奇与憧憬,后半生就生活在前半生的回忆之中;或者絮絮叨叨,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在对子孙操不完的心上;或者像大多数老人一样,无所事事,虚度余生。

在我看来,如何优雅地老去,不在乎你有多少钱,不在乎你的社会地位有多高,也不在乎你前半生有何等成就,而只在乎你是否活在自己当下的这一刻。很多人开始老去的标志是,他已经不再活在当下的这一刻,或者不再是为自己而活,他或者是活在往日的回忆之中,或者是为了子女或别人而活。

而这也并不仅仅是他老去的时候才发生的事,他甚至很年轻的时候,都是为了别人而活、为了未来而活:为了能让父母满意,为了比别人赚得更多,为了以后买得起房子,为了老了之后更有保障。

所以当他完成这些目标,也是差不多人到中年,开始慢慢老去时,他就开始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而活,不明白该如何老去。

如何优雅地老去,是很早就困扰着我的问题,它差不多和如何面对死亡一样,长期地徘徊在我的脑海里。因为既然死亡无可避免,那么如何在漫长的岁月中面对死亡,优雅地老去,则是更为实际的问题。

所以我也总是更喜欢那些年纪更大的明星或是作家,因为可以观察他们如何面对自己的衰老,也暗暗许下心愿,我也一定要老得像他那样潇洒不羁。

我发现大多数老去姿势不太难看的,都是不曾在意自己老去这回事的人,岁月在他们心灵上仿佛没有留下痕迹。当然他们的面容和身体在衰老,但是他们的灵魂依然年轻。他们也不是那种刻意要在五六十岁的年纪,穿上年轻人最流行服饰的那种通过追求新潮来显示自己没有老的类型。

他们也接受自己身体上的衰老,服饰、品味上的落后于时代的潮流,或者根本不在乎潮流,但是在他们的心里,却从来不觉得老去应该是他们心态发生改变的原因,或者说他们根本无视衰老,而只在乎当下这一刻的我是什么样的。

最知名例子就是歌手鲍勃·迪伦,这个已经年过七旬的老头,一辈子都在路上举行他的巡回演唱会,他不会因为我现在70岁了,所以要停下来歇一歇,不用再写新歌,出几张纪念专辑,写一写自传,安度晚年。不,他还是照样边走边唱边写,从来不改变自己的行事风格,即使诺贝尔文学奖颁奖这样重大的典礼,他都可以因为既定的演出安排无法延期而不去出席。

再比如科恩,这个死去前两个月还发行了自己最新专辑的加拿大歌手,60岁了,还能因为对东方佛教的好奇,剃发出家,做了5年和尚;74岁被经纪人兼情人骗光所有积蓄,他就再去全世界巡演赚钱,生活对他来说,只有不断地开始,而不知老之将至。

便是这样永远对未知保有好奇、便是这样不管它岁月如何逼催,不管社会对多少岁该做什么事有什么陈规,我就是这样按照我喜欢的方式,不为别人,不为过去,不为将来,活在当下这一刻,这便是我心目中优雅老去的方式。

骁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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