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蜚:情侣树

 

一棵树,在秋天里,它们不用像麦子那样,担心果实成熟了,就得谦卑地低下头,即使麦子多么值得骄傲,也不敢显露出来,还会被人拦腰折断,骨肉分离……...



有时想想这对情侣树,不知她们的家乡在哪里,他们是孤身飘浮到城市来的呢,还是哪个有心人把我们带到了城市?一棵树离开了原有的土地,离开了广阔的田野或者森林,就像一个孤身离家的游子,像一个离开农田的耕夫,它们失去了家园,也在寻找家园。但当你寻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爱情时,你还怕什么呢?什么都没有,仅有爱就足够了。

 
情侣树
鹤蜚
 



“非典”张狂时,大街上仿佛一下子多了许多锻炼的人,我也从那时起开始加强锻炼,我经常在晚饭后到家附近的海军广场去走步,这之前很少留意广场周围的景致。那天,转到海军广场南面时,看到海军政治学院一排宿舍墙外,紧挨着长着两棵茂盛的大树,看上去有几十年的树龄了。两棵树一高一矮,一棵健硕挺拔,一棵秀气妩媚。它们的根部几乎纠缠着长在一起,像情侣相互依偎着,风从它们身边掠过,她们会不由的在空中拉住了手,搀扶着,缠绵着,形影不离的样子。我一下子就喜欢上这对大树,我给它们取名“情侣树”。

每到广场走步必路过情侣树,我也会更多的去关注它们。广场上休闲、锻炼的人很多,散步的人大多数围着广场外侧的人行步道转圈,有快有慢。有一对老夫妻,老头子身体不好,在老太太的搀扶下走的很慢、很吃力,有几次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都听见老头子在发火,他不愿意再走,像个孩子式的耍赖,站在那里生气。老太太不依不饶,搀扶着他,有时伸出手比划着要打他,有时又温柔的劝慰着,督促他继续走,于是老头就不情愿地往前走着。后来,老头子的身体渐渐有了好转,他们的年龄早就过了金婚的年龄,看的出来,他们很相爱。

我生来喜欢庄稼,对每一粒粮食都充满了爱。同时,我还特别喜欢树,对每一棵树都充满了崇敬。小时候家住平房,院子里就有两棵槐树,爸爸在两棵槐树之间用绳子和被单给我做了一个吊床,夏天里,我就躺在吊床上,捧着小人书,在小鸟的叽喳、树叶的轻跳、花草的芬芳中做着女孩子不着边际的美梦。最初的梦想是什么早已不记得了,但那两棵树至今让我记忆犹新。现在想想那两棵树当初不知道有多恨我,胖胖的我把树的腰枝扭压的不知道有多疼呢!



树与人的感情源渊很深。

树可以救命。且不说八十年前红军长征中那些啃草根树皮的故事,就说六十年代闹饥荒时,许多人家就是靠着吃橡树叶子、榆树皮子、槐树花子等等挨过来的。母亲曾经讲过一段往事,邻居王婶有一次到山上偷摘橡树种子,准备回家磨粉后掺在包米面里做饼子,结果被护林员发现了,她被护林员追赶着从山上一口气跑回来,因为惊吓也因为又饥又饿,结果回来后吐血,大病了一场……

树也可以励志。年轻时在省城读书,因为遭遇一些不如意,心里有许多委屈不知道如何排解,甚至有些心灰意冷,这时候我接到了一封信,是曾经帮助过我的一位长者写的,其中有一段这样写道:你知道大兴安岭的树为什么都长成参天大树吗?那是因为他们向往太阳,拼命的往上长,才会长大成材。你要克服困难,好好学习,只要心中有目标,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这封信我一直保留着……



如今的城市高楼林立,每一棵树都显得格外珍贵。

多年前,母亲邻居家在楼下开了家杂货铺,门前有一棵树。“门”前有树(木)就是“闲”的意思。因为担心挡财,这家人几次想要除掉这棵树。有人建议在树上打个孔,放进特制的药品等毒死树。这些招都不管用,有一天他家儿子爬到树上往下砍树枝。我正好回家,就阻止他,我说树是有生命的,你砍了它,它会疼的!再说这棵树长在门前多好啊,这叫招财树!还可以遮阳、挡风……可能觉得我说的有理,再加上城建部门的监督,他家人再也没有去动那棵树,因为那棵树长的很茂盛,夏天里,树下就聚集了许多打扑克、聊天、纳凉的人,也给他家带来了许多生意。他家的老太太就对我说:姑娘,你说的对,这树还真是一棵招财树!

因为对树的感情,就比较关注树的命运。

多年前,我们城市与巴格达霄烟同样引人注目的一件事,就是中山路的大规模拆迁,几乎是一夜之间,中山路两侧就变了模样。当时听说中山路规划要扩道,那一阵子我整天担心路两旁那些已有七、八十岁树龄法国梧桐的命运,好在这个城市智者还是很多,他们只扩道但不移树,不仅让树很好的保留下来,而且给城市增加了另一抹景致。现在开车滑过梧桐树下,感觉连汽车都有机会在林荫道上漫步了,非常的美妙。



有时,一棵树和一个人一样,出生在哪里、生长在哪里都无从选择。

最早海军广场四周修路,曾经与情侣树朝夕相处的同伴大多迁移走了,后来在广场四周又新栽了许多大树,棵棵有形有款,它们成了情侣树隔路相伴的新邻居,它们享受的待遇也比情侣树要好得多。渴了,有人会给他们水喝;热了,有人给他们淋雨……而情侣树还住在老地方,没有人去关心他们,原来安身立命的山坡变成了围墙,有些委屈地挤在围墙根上,在钢筋水泥的挤压下,它们顽强地生长着,将自己的爱通过树叶和高大的身体向上延伸着,它们一定会想,与那些搬走的同伴相比不知有多幸运,只要每天朝夕相处就足够了,它们是永远的情人。夕阳西下的时候,你会发现它们相互依恋的样子。

我经常猜想这对情侣树,不知她们的家乡在哪里,他们是孤身飘浮到城市来的呢,还是哪个有心人把我们带到了城市?一棵树离开了原有的土地,离开了广阔的田野或者森林,就像一个孤身离家的游子,像一个离开农田的耕夫,它们失去了家园,也在寻找家园。

有时我又觉得这对情侣树真的很幸运,虽然远离了家乡,远离了森林和属于自己的集体和同伴,孤独地长在城市的一角,但是他们没有像别的树那样,长在十字路口,他们用不着每天站在车水马龙的路旁,吞咽着现代文明制造的汽车尾气,也不用惊恐地担心哪一天被醉鬼撞的不成样子,东倒西歪。更不用担心哪天会被人筏掉,被分割得支离破碎,躺在有钱人的脚底下……

这对情侣树,它们寻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爱情时,还怕什么呢?

什么都没有,仅有爱就足够了!



搬离海军广场好多年了,但我会经常想起它们,去市委办事的时候,会专门开车绕到海军广场的南侧,看看那对情侣树,感受着它们的恩爱。出差外地,我脑海里还会不时地出现那对情侣树的影子,我会不由自主地想念那对情侣树。假如赶上风雨天,脑海里会浮现出树的影子:下雨了,会不会该挨浇了?但那又是它们多么高兴的事啊!它们可以痛快的洗个澡;刮风了,风会不会吹乱了他们的衣衫?可是只有风才会使他们英姿与妩媚啊!它们可以在风中拥抱着,大声呼嚎着,欢笑着;太阳出来了,会不会晒黑他们的脸庞?但是它们总是仰起骄傲的头欢迎太阳,所有的叶子都浸泡在灿烂之中;落日了,它们会不会太寂寞?但夜色会收走它们喧闹一天的疲劳,还有那些归巢的鸟儿,他们会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把鸟儿一个个搂在怀里;秋天里,它们不用像麦子那样,担心果实成熟了,就得谦卑地低下头,即使麦子多么值得骄傲,也不敢显露出来,还会被人拦腰折断,骨肉分离;冬天来了,虽然寒冬会收走了他们身上的叶子,它们再也不会像夏天那样美丽,但是它们会默默互相守望,盼望着春天的来临,盼望着浑身披上绿装……

相亲相爱的情侣树啊,总会让我生出无限的爱怜与情长……

远行的时候,我的思绪就会停留在家的方向——

为什么人们那么喜欢远行?因为只有离开家的日子,才会让人更想家,更爱家!



鹤蜚是我,我是鹤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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