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的逻辑

 

有一个归隐高手,做了铁匠,不料得罪恶霸。恶霸决定召集一伙人,干掉铁匠。人码齐了,兵刃不够。可方圆百里,并无...





有一个归隐高手,做了铁匠,不料得罪恶霸。

恶霸决定召集一伙人,干掉铁匠。

人码齐了,兵刃不够。可方圆百里,并无其他铁匠铺。

恶霸家丁涎着脸,来找铁匠,付了一半定金,说好打造二十口好刀,务求吹发可断。

铁匠二话没说,接单开干。

徒弟小心提醒他:师父,您应该知道,这批刀是对付谁的吧。

铁匠不做声,小铁锤依旧敲得有板有眼。

徒弟放下大锤:师父,咱这是在帮别人杀自己啊。

铁匠示意徒弟继续跟锤,说:这里面有两件事,一码归一码。一呢,是他来买刀,我们做的就是这个营生,既然开门,天下无欺,刀打得好不好,是我的事,必须尽力;二呢,是他要杀我,他既然杀心已起,早晚有个了断,我不想躲也躲不开,能不能杀死我,是他的事,顺其自然。

好刀交付,那夜,刀光映雪,一地殷红。



简单的事永远简单,是一件纯粹的事,也是纯粹的一件事。

当你觉得某件事太复杂,需要坐下来讲道理时,其实已不止一件事。

需要择菜一样择出来,一码归一码。

这就是活着的逻辑。

但太多人习惯将萝卜青菜五花肉混在一起,往锅里一丢,说我要做一锅西红柿蛋汤。

等到热气蒸腾,一揭锅盖,惊呼——我靠,世事难料啊!

你发现没有,许多你直接参与的事情,其结局连你自己都吃惊。

一切以混乱开始的故事,都将成为事故。

世事难料的几率,与你的逻辑完善程度成正比。



有一位老哥,曾是我东家。

分别多年,把盏对坐,消磨长夜。

追忆在所难免,老去光阴,旧日情绪,都交付醉里乾坤,壶中日月。

而我关于活着的逻辑之许多思量,也正来自于其时老哥的一段话。

他说——

我现在最后悔的就是啊,当初我并没有把很多事情择清楚。

比如说,一个新的职位招人,招一个来,总觉得不满意,为什么呢?他执行力很强,但格局不够。所以用着用着,我想换人。

又招一个来,还是不满意,他高度是够了,可怎么都不落地,感觉满嘴跑火车。忍啊忍,忍不动了,再换。

新来的人用了没多长时间,发现他和第一任几乎没什么两样。又换,换,换,换。

那几年,这个职位就像个戏台,朝秦暮楚,河东河西,没干别的,净换人玩儿了。而我呢,还一直耿耿于怀,总觉得无人可用。

事实上,直到最近,我才悟出一个最简单的道理,那特么根本就不是一个职位,不是一个!是两个。我需要一个善于务虚的人去控制方向,另一个务实的人去负责执行,这两个人绝不可能合体成为一个人。

可惜晚了,虽不太久,足憾余生。



每逢春节回乡,我总会与父亲围着火塘,搞一次催人泪下的互相表彰。

母亲看不惯,笑骂我们两爷子关门作揖,自己恭喜自己。

父亲总说——

你从小就受苦,也怪我们没能力,家里穷。进入社会后更是全靠你自己,没跟我们要过一分钱。我们这种地的,外面也没个能帮衬的人,我想想你这几十年,就觉得心疼。

但你有出息,没让我们担过心,从我们这个山旮旯儿走出去,不偷不抢,不骗不拐,能在北京求生活,还让我们跟着沾光,过个悠闲的晚年。这些年我和你妈田种得越来越少,但日子过得越来越好,都全靠你了。

所以,你是个好儿子,没得说。

我总说——

您和妈妈老是惦记没给过我什么,其实儿子这些年在外,靠什么,不是什么本事啊能力啊,那是鬼打架,我唯一可靠的,就是打小您对我的教育。什么是好,什么是坏,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男人要有男人的样子,男人要有男人的路子——这些,才是我走到哪儿都不会饿死的真正原因。

再说,我现在总算能喘口气了,尽我的能力让父母过得好一点,分内的事,不做我还不舒服。这些年,您和妈妈也是报喜不报忧,多少困难都自己扛,生怕给我添乱,不到不得已,从来只字不提。

所以,爸爸,我要谢谢您。

这大概就是逻辑,四十年中天涯渺,三千里外故园晴。上天眷顾,此生一家,彼此关照,才能和睦。

和睦这件事,其实是两件事,父亲想儿子的事,儿子想父亲的事。

假若,想混了,或者想反了,会是怎样?

父亲说我该说的话:你大爷的,我让你变人,教你做人,我们老了,你就跑了,我们啥时候给你添过麻烦?你在外面一天天潇洒,给老子俩小钱,不应该啊?

我说父亲该说的话:你个老东西,啥玩意儿都没给我,我凭自己顽强的生命力,在外面打拼,跟特么小强似的,哦,我现在吃饱饭了,你们也要跟着沾光?还把田都荒了,好意思不?

会不会见面五分钟,撕逼两小时,绝交一辈子。



这些年,给我送情报的人,极少。

一是因为我沿路走来,深受情报人员所害,谨记“来说是非者,便是是非人”的古训;二来,情报非我所需,并无大洋奖励。

记得,他蹑手蹑脚溜至我办公室门口,回头探视,如地下工作者一般。

先是冲我一笑,继而快步进来,随手掩门。

气氛神秘诡异,我一句“天王盖地虎”差点就出口。

他讪笑着,开口了:老大,和你说个事儿。光头强这个人你怎么看?

我笑了:用眼睛看。

他说:老大真逗,干脆我直说吧,这个人啊特别渣,我不喜欢他。

我沉默了几秒,对他说:你需要解决哪件事?

什么?

你刚才说了两件事。

没有啊,我就说了光头强一件事,老大。

呵呵,我告诉你啊,第一件事,是这个人很渣,第二件事,是你不喜欢他。你要解决哪件?

嗯——嗯,这个?

你不能将两件事混为一谈,这样对你不好,因为我既可以理解为因为他很渣,所以你不喜欢,他渣不渣,你不能一人表决,这对同事不负责;也可以理解为因为你不喜欢,所以觉得他很渣,你以个人情绪,去定性他人,这对团队不负责。

他脸红了,憋了几秒,说:那算了。

出门时,我叫住他:等等,其实还有好多事,他上班做他的事,你上班做你的事,他渣不渣是他的事,公司用不用是公司的事,你喜不喜欢是你的事,公司听不听你的意见是公司的事。所以,先忙你自己的事吧。

从那儿起,我门庭冷落,耳根清净。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世上太多事,庸人自扰之。



很多人骂脑残粉。

骂的规格,已上升到国家典祖的层面。

过了。仍是个逻辑问题而已。

数千种水果中,总有你爱吃的一种罢。比如我,就是个石榴控,每次打开石榴,都如逢一场不期的艳遇——你看,扒开朴素粗劣的外衣,她回报我的,是珠围翠绕的身体。

可与这石榴相关的一切,包括水果贩子山中果农,以及不知长在何处的那株石榴树——我不认识,不记得,不喜欢。

只是一个应季的食客,并无追溯的义务。

只是石榴好吃这一件事,其他的事,没人要我负责。

但现在的情形是,太多人喜欢种石榴的大伯或小哥,部分取向犀利的甚至爱上了树,至于石榴是否熟透,口感如何,反倒不在意了。

或者,那树,那人,那石榴,索性长在一起,绝不分离。

其实石榴树上,不光有石榴,也有毛虫,鸟粪,和蝼蚁。

我会因为一首歌,而知道一个歌手,但这并不代表,从此以后,他放屁拉屎,都是绝唱。

我会因为一部戏,而知道一个戏子,但这并不代表,从此以后,他装傻卖萌,都是风光。

我会因为一本书,而知道一个作者,但这并不代表,从此以后,他咳嗽吐痰,都是思想。

另外,我坚信一点,连石榴和果农、石榴树这几件事之间的逻辑,都梳理不明白的人,他能活实在了?

他必须抽象。



生之有味,从择菜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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