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都是罐子里的猫

 

据说日本有一种变态的宠物饲养方法:盆景猫。将满月的小猫,装进一个透明的罐子里,一根细管输送营养,一根细管排泄...





据说日本有一种变态的宠物饲养方法:盆景猫。

将满月的小猫,装进一个透明的罐子里,一根细管输送营养,一根细管排泄粪便,再给猫注射一些可以软化骨质的药物。

小猫渐渐长大,将瓶子塞得满满当当。数月后,敲掉玻璃罐子,一个按照罐子形状长成的盆景猫,便可以出手了。

世界上终于有了圆猫,或者方猫。这些畸形的生命,承受了分筋错骨的苦难,来满足少数人另类的快感。

据说而已,谁也没有亲见。

若真有其事其人,祝愿他来世投胎到日本,也做一只猫罢。




你摸过你身边的罐子吗?

这些年,我们终于长成了让他们愉悦或憎恶的形状。

最初落地,白纸一张。慢慢地,所有人都来关心我们的形态。这个要这样,那个要那样,这个砍根枝子,那个调个姿势。一路修修剪剪,终于成方成圆。

我想,老天爷其实是个皇上,他给我生命,就像一项赋税。并不多,年缴十两。

到户部,加五两。到各省督府,加五两。到州府,加五两。到县衙,加五两。最后到了保甲,还加五两。

我本只需交出十两活命钱,却为了交够三十五两,积劳成疾。

所谓生命不可承受之重,就是人性的腐朽,演变成精神的苛捐杂税。

而梦和理想,不过是猫在罐子里的东张西望。

人一生,究竟要被修正多少次,才勉强有一副配死的模样。



我接触任何人事之初,都是一只天真的小猫。

我的讨人喜爱与招人厌烦,皆出自天性。

如果可以,清顺摸我的卷毛,一天提供一顿口粮,在无所事事的时候,陪我玩玩球,晒晒太阳。

而我回报你的,是憨态,是可爱,是偶尔抓只耗子,是钻被窝和撵不开。

但你掏出了你的罐子。

冷漠,猜忌,自私,逃避,权衡,算计,出卖,装逼——这一块一块的玻璃,被你砌成一座透光的牢笼。你用水喂我,让我不死,将我端起,仔细观赏。

一切如你所愿,我四四方方,圆咕隆咚。

终于,你敲了玻璃。你说出来吧,给你自由。

腿已钙化,腰已变形,爪已脱落——跑不成,走不了,跳不动。我一个猫科动物,被你成功养成一株喘气的植物。

你却还是失望,失望于我的热情不再,生机暗淡。当我眼睁睁看着耗子横行时,你竟然冷嘲热讽,质疑我作为一只猫的尊严。

你让我长成你想要的样子,却又想我做我该做的事?!

我真的不是什么变形金刚,也不是一坨悉听尊便的橡皮泥,我只是一只猫。

特么的一只残废的老猫。



你我的手中,都有无形的罐子。

遇见一个人或一件事,总会下意识的拿罐子去套一下。

让他成为我要的样子——这是一个多么残忍的癖好。

稍熟的人,都知道我的性格中有两处顽疾:不愿问,不愿答。

其实我也有十万个为什么,但我最好奇的,永远是我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当我无法找到自己求问的根本目的时,我通常不问。

但关于答案,确是一个也没有。世界上最复杂的答案,也经不住最简单的拷问。所以,于绝大多数求知者而言,我只是一个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

故,我从不问任何一个人——你怎么会这样?也不回答任何一次问——你怎么会这样。

每当他们欣慰,眉飞色舞,我心里说:不必惊喜,感谢你的瓶子吧。

每当他们失望,气急败坏,我心里说:不必讶异,埋怨你的瓶子吧。

况且,我一向觉得,所有人在谈论社群问题时,总是习惯把自己单拧出来。说人心不古的时候,大概觉得自己还是古的,说世风日下的时候,大概觉得自己还是上的。

你面对一个你装不进罐子的人,纵使他异形到让你怀疑人生,也是有因可循。而你,不必回避,你正是那无形罐子的局部。你的修正,与他之前所遇诸人的修正并无两样,顺理成章,不可商量。

人之今日,由你所赐;你之今日,由人所赐。

有什么好诧异的呢。



我们先不谈爱,只谈尊重。

尊重是指,让猫从罐子里爬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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