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 独自荒野，天地间只剩下呼吸声

天地间只剩下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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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 徒步去远方」的第二十五个徒步故事，当独处荒野，生命除了眼前的美景，只剩下唯一切实的存在：呼吸。

本文译者：Deanna

我坐着，满心空白，凝视湖水对岸。我全身赤裸，完全摆脱了日常生活的冗杂穿着。树林里一片静谧，只有风声。我意识到自己独自一人，与熟悉的一切事物相隔千里，我开始试着回忆起家人和朋友。但我什么也想不起来。

若干天来，我一直在乘划艇旅行，把宿营装备从一片湖扛到下一片湖，远离人群尘嚣。现在，我独自坐在一块石头上，眺望无尽的荒野，荒野上是森林与湖泊；我什么也想不起来。可能有点陈词滥调吧，但我真的感觉自己与周围的自然环境“天人合一”。此时的生命如此简单，只有呼吸存在。我深入阿岗昆公园（Algonquin Park）的林间，公园属于安大略省，位于加拿大东部，它是一片广袤的荒野，拥有森林和湖泊，从多伦多出发、向北乘巴士五小时可以抵达。阿岗昆公园的面积与英格兰南部一样大，因栖居了大量灰狼而闻名；公园内水道无穷无尽，分割了同样无穷无尽的荒野，是划艇旅行的完美去处。开车走高速公路当然也很容易进入公园了，但如果划桨几小时，你就能把寻常的游客们都甩在身后，感觉像真正的灰熊亚当斯，像个丛林美食家，比如贝爷。划艇东摇西晃，我奋力沿直线划桨。Peter在我身边划过，说：“好像所有宿营地都有人了。”阿岗昆公园的确是荒野，但也是公园，其中指定了若干宿营区域，尽量减少人对自然的干扰。Peter划起船来好像一点儿也不费力，而我完全是菜鸟一个。我真想跟着他混啊。

Peter是个瘦长结实的年轻人，满脸胡须，看起来像是年轻的灰熊亚当斯；他对这里早已不陌生了。他建议我们在一座小岛上宿营，我迫不及待地接受了提议，好给自己找个伴。这个世界太大了，还是有个朋友比较好。

Peter要我把食物都挂在树上，我犹豫了。

“我可不想被熊就着燕麦棒吃掉，”他说，“而且，熊会游泳哦。”

这是我两周旅程中的第一天，我在短时间内学到了很多东西。我学会把帐篷里的食物碎屑扫出去。我想过要不要勇敢地用相机捕捉熊的踪迹，——如果你从来没遇到过熊，这个主意听起来大概不错。太阳落山后，我盯着篝火看，感觉脖子背后的寒毛都竖了起来。这才是货真价实的野外宿营呢。Peter却很谦虚。“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教你一招划桨诀窍，这样你就不用一直换边了。”用单支桨控制露天划艇沿直线前进真是一种艺术。我只会把桨从船的一侧挥到另一侧，拼命抵抗风浪。“我还可以教你怎么把划艇举过头顶，扛在肩膀上。”嗯，扛着这些5米长的划艇也是一种艺术，胆小的人绝对做不到，他们一见到湖与湖之间密布的扛艇小路就吓坏了。

我们看着地图，我希望Peter能带我走得更远。我这次是独自一人旅行，但我总是喜欢有经验的旅伴带来的安全感。我睡得很好：我知道自己的帐篷里没有燕麦棒，所以“不速之熊”不会来骚扰我。早上，我开始练习将划艇顺利扛在肩膀上，其中诀窍在于屁股要轻轻一动。我们严格遵循“不留痕迹”的环保原则，把宿营装备装在划艇上，然后驶向晨雾。Peter向我演示，“J形划桨法”可以让划艇保持直线前进。他是个好老师，很难相信我们都是19岁，他却比我多懂得那么多知识！

我们沿着湖岸一路划远，彼此沉默无言。我们安静地划过，偶尔Peter会评价一下我的划船技术，并且提供一些小建议。我的自信心大大增加了，但一想到不久又要独自一人，反而感到疲倦起来。这时Peter朝我喊道：“好了，我们就此分道扬镳了！”我表达了对独自前进的担忧，因为我毕竟准备不足。Peter答道：“有时独自前进是最好的方式。”这真不像是19岁的人说出的话啊。

我对自己的旅行路线没有把握，也不知道是否应该带上所有的装备。好在极短的时间内，Peter已经教会了我如何躲避熊的袭击、如何沿直线划船，以及如何高效地扛起一条划艇。我们像绅士那样握手告别，我知道我再也不会见到他了。他逐渐划远，我坐在原地，看着他消失在湖面尽头。我拾起自己的船桨，——我一定可以做到的。

Peter曾经告诉我：“等你扛过两次划艇，你就比别人都强了。”扛着划艇走过陆地是非常艰辛的工作，对于寻常的度假者来说实在太累了。我划向第一个需要扛划艇的地点，那里居然已经有不少游客，他们费尽力气，想要兼顾食物、宿营装备、划艇和船桨，在陆地上瞻前顾后、跑来跑去。看来，这些业余爱好者们还是得亲自扛一次划艇，才会被吓退呀。我挣扎着把划艇扛在肩膀上。倒不是说这条5米长的铝制划艇真的有多重，但它的长度令人很尴尬，把划艇顺利地放在肩膀上也需要特别的技巧，否则看起来就会像个迷失荒野的可怜人。需要扛划艇的路程很短，大概100米吧。我跑回起点，拿起背包和船桨。

我的食物储备非常简单：一罐花生酱，一打速食汤，半打方便面，一条面包，一堆热巧克力粉。我的预算比较紧张，希望这些储备能帮我挺过接下来两周时间吧。

我朝下一个需要扛起划艇的地方前进，由于划船技巧逐渐提高，我满心兴奋、自信心大为增强。我要把那群没用的鼠辈甩在身后啦！我在湖畔等待，这时正好有两位老人刚刚结束了为期两周的宿营，把行李装进了他们的划艇里。他们的划艇过载了，这时水位开始上涨，正好停在船舷上缘。不过，他们还是叫自己的狗跳进船去。他们向我推荐了威士忌湖（Whiskey Lake）旁边的一处非官方宿营地，不过也警告我说可能会遇到惊吓。估计他们说的是熊吧。两位老人自己也上了船，小心翼翼地划远；这时他们警告我说，不要把背包随便丢在无人照料的地方，不然可能会引来熊，把背包撕碎寻找食物。天啊，在我最需要Peter的时候，他怎么就走了呢？

我把背包甩在肩膀上，把划艇举过头顶，双手拿着船桨。这真是一个巨大的挑战。小径很清晰，但没有铺设人行道，我不得不穿过森林。我在划艇的重量之下汗流浃背，只能看见有几只脚从我身边路过。我没停下来跟他们聊天，但这帮人似乎被我的劳动强度震惊了。

威士忌湖的宿营地位于一片美丽的岩石峭壁上。我在那里过夜，一直小心谨慎、防备着任何野生动物的偷袭。我敢说有一头熊正打算随时跳出灌木丛！一只河狸游过宿营地旁，这倒是让我相当开心。第二天早上，我决定继续前进。

我划船经过湖泊和沼泽，扛着划艇走过小径，所需的东西都在背包里，——我逐渐深入荒野。我相信自己能像个专业人士一般对付划艇，享受充分的自由，这种感觉真是太棒了。我从一头驼鹿身边划过，这家伙正尽情享用睡莲的叶子。这是真正的加拿大风景，我仿佛回到家中，身心无比平静。

驼鹿的长相像是马和牛的杂交种。没错，它们体型巨大。这种奇形怪状的草食动物每天咀嚼花朵、水生植物和浆果为生。然而，驼鹿也非常危险如果感到自己受到威胁或走投无路，它们肯定会带着自己600公斤的体重朝你直冲过来。除了杀伤力巨大的鹿角，驼鹿还可以用前后足的蹄子踹你。

我划着划艇静静路过，小心翼翼地与驼鹿保持着距离。这是一场典型的加拿大荒野体验，而我珍惜其中的每一刻。驼鹿终于吃饱了水草，游回湖岸，一路小跑进了森林。它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可怕。我为自己头一次见到加拿大大型哺乳动物而满意。我把划艇拉到岸上，准备今天最后一次扛起划艇。

扛完划艇之后，我遇见了一同旅行的两对夫妇，他们听说了我的孤身历险之后，敬畏地看着我。他们显然是些城市里的老油条，而我感觉自己越来越像个真正的历险家了，这让我深感自信。他们讨论着独自一人在荒野中该有多吓人，而我则对他们的恐惧不屑一顾，朝下一个宿营地前进。在俯瞰湖面的岩石峭壁上搭起帐篷后，我忽然非常想脱光衣服、洗个澡。水声溅响，我立刻感到重获新生，从自己身上扒掉了汗渍斑斑的衣服。我手里拿着衣服走回宿营地。我觉得自己活力无限。我并不是什么裸泳爱好者；事实上，我是个标准的英国人，一向循规蹈矩，但此时赤身裸体的感觉真是太好了。我蹲在峭壁上，朝湖对面望去，太阳逐渐落入树林之间。万籁俱寂，只有湖水温柔地拍打着我脚下的岩石，花栗鼠偶尔叫上两声。

我身上没带任何有刺激作用的东西，没有咖啡、也没有烟，——想到我之前居然需要抽烟都令人震惊！这是个与自然共处的纯粹时刻，身边没有任何事物让我分心。独在荒野是一种极为罕见的体验。大地在我脚下，周围的风景在我心中，我从未如此真切地感到自己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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