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土文学 【原创】福安青年诗社:晴尹

 

本土文学原创采风栏目,用心灵聆听本土思想的流水声,本期作者为郑美珊—晴尹。...

guāng yīn

zhī g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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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之
父母·故乡/散文


 《等 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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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尹


也许因年事日增,我的心底时不时地会冒出孔子的一句话:“父母之年,不可不知也,一则以喜,一则以惧。”我总是特别期盼周末的到来。每次驱车在回家的路上,浓浓的思念之情总是一路相随,彻入骨髓。每次等待渡轮,总能依稀看到对岸码头上父母的身影。我的心房就会涌动着幸福的汁液。

即使我多次劝说父亲,码头上风大,待在家里等我回来。可是他们每次都要早早等在码头上。对于我的责怪,父亲总是笑呵呵地指着码头边角的木凳上坐着的叔伯们说:“除了吃饭睡觉,他们天天都坐在这里,无论风霜烈日。”故乡是个四面临海的海岛村,交通不便捷。这几年年轻人都搬到岛外居住,留在岛内生活的大多是老人。他们天天坐在这里,漫无目标地闲聊,时不时把眼光投向隔江的码头。我知道,他们在等待蓦然出现的子女们的身影,这种期盼也许已成为他们风烛残年的唯一寄托和乐趣。

母亲告诉我,父亲“在码头上眺望,很快能辨认出你颜色鲜艳的车,然后安排渡轮过去。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掐好路途上的时间,还没见回来,打你手机,联系不上,他就担心,来回踱步,好像就要发生什么事,无论我如何劝,都无济于事”。我眼前泛起了父亲焦急而苍白的面容,在我的记忆中,只知道他在见到我的一刹那,脸上露出的是欢快的笑容,连声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我深深自责,为何中途到处耽搁,为何手机没电前,不先打个电话报平安呢?我完全忽略了晚年的父亲对子女的挂虑担忧。在我的记忆里,我也曾有过等待父亲的挂念心情。只是那时幼小的我,犹如巢中的雏鸟需要父母的喂食。

父亲是个乐善好施的人,心里装满乡情。到如今,我村里的乡亲经常这样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村里的乡亲常年奔波造船与航海之间。也许是当时有远见的父亲,懂得在原有造船厂基础上,开辟了双重产业链,制造货轮,在全国各大港口,跑起了运输,使村中的劳动力无闲置。那时的人们生活普遍贫困,食品匮乏的年代,而我村中的乡亲大多能过上温饱的日子。

办起了运输,虽然富裕了生活,但也使我常常见不到父亲,在过去交通闭塞,通信落后的年代,常年在外的父亲,一年中才回来两三趟,有时一纸报平安的电报,需要辗转多日。因想念父亲,我每日追问母亲,掐算轮船归港的日期。母亲总是说,如果没有台风的耽搁,或许晚上,或许明早就回来了。想念父亲,我常常徘徊在岸边的海堤上,遥望往来的船只,想象着哪一艘船只正载着父亲回来。我尤其害怕狰狞的台风,也曾目睹海难撕心裂肺的场面,留在我心灵上的恐惧与阴霾至今都无法抹去。我曾在等待父亲中充满了担忧,时常揪心地跪伏在海堤上,虔诚地祈祷父亲平安归来。

我和我的小伙伴们,终于听到了犹如天籁的船只归港的鸣笛声。我们朝码头兴奋地奔跑着。沉寂了很久的码头又喧哗热闹起来,一艘满载着收获的船只停靠在码头边上,男人们忙碌着卸下船上的鱼货。一筐筐,一包包的稀罕什物,伴随着女人们的喜悦声,小孩的呼唤声。这时候,我的村庄犹如过年般喜庆。

当我每次出门离开之时,父亲一定要送我到码头,其实我谋生的地方离我的故乡只不过一小时的车程,但父亲总像送别远行的游子,唠唠叨叨,千叮咛,万嘱咐,我在他的眼中,永远是一个长不大的小姑娘。每当我在渡轮上,回望码头上父亲不停挥手的身影,总会想起朱自清的《背影》,眼睛禁不住潮湿起来。
 《田埂豆成熟的  

                  夏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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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尹


这几年,每到田埂豆成熟的炎夏季节,我就会想起姑婆……

故乡是个四面临海的海岛,村里只有小学,初高中,要到岛外的学校读书,我小学毕业后,就到岛外的一所中学寄宿读书。虽然离家不远,但因为交通不便,也就很少回家。

一日,正下课,同学跑来叫我,说外边有人找。我走出教室,只见操场草坪上,站着一个五六十岁的妇人,一头齐耳的卷发,竟是姑婆。我欢快跑过去,即便是经常地里忙活,姑婆的身上总拾掇的整洁利索。姑婆见到我就说:你这孩子真生疏了,都开学了一段时日,也不见来家里呢。往后大冬天,小小的年纪怎么会洗衣服呢? 还是住家里去吧……姑婆一连串的追问,我忙应诺着,和我同村的同学也一起叫起了姑婆,姑婆的脸上满是慈爱的笑容,连声说:“好好!都是家里边过来的,我就是你们的姑婆,往后不要见生,一起往家里来。农家人别的没有,地里种的有的是。看,这不刚从地里挖回来的,甜地瓜、红薯、芋头……说着姑婆掀起身上的青布马褂,里边露出红色的肚兜,肚兜里炒黄豆的香气扑鼻而来。一下子,我们可高兴了,张开各自的衣服口袋往里装。姑婆说:“好好读书,姑婆往后天天给你们炒豆子,炒麦子,让你们吃个够。”

初中毕业后,我又到另一所高中求学,离姑婆的家很远,也没有专程去看望过姑婆,仅是在顺便时,托人寄一些食品之类的东西孝敬她老人家,姑婆的情况,只能从母亲那里得知一些。姑婆的晚年很不如意,大表叔因病撒手人寰,撇下五个孩子,大表婶悲痛欲绝,可是活着的人的日子总得往下过。从此姑婆更加忙碌了,这几年,日子刚过得安稳些,又患了眼疾,双目失明,城里工作的小表叔要接她去生活,姑婆硬是不肯去,怕拖累他们。但我每次探望姑婆,她的乐观和善良都深深地感染我。直到一个冬日的上午,再一次去探望她,只见阳光暖暖地泼洒在倚靠土墙的姑婆身上,她吃力地贴紧墙壁,胯间夹着取暖的篾火笼,浑身瑟缩着。失明的双眼迎着太阳……可是,她的脸上始终挂着安详淡定的微笑。

中年丧夫,老年丧子,双目失明,但她能用坚强与隐忍来承受这非一般人能够承受的人间悲痛。

前年春末,母亲告诉我,姑婆走了。据说神情很安详。九十多岁了,也算是善终。我哽咽,泪如决堤。

人虽离去,但我一想起姑婆,脑中就会闪出一幅画面:红色的肚兜里装满了炒香的豆子……
 《大雅西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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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尹


说起“西铭村”这个村名,也许知道的人不多。倘若提起福安建县的第一功臣郑寀( [cǎi]:同“采),人们就会想起那脍炙人口的诗句。“韩阳风景世间无,堪与王维作画图。四面罗山朝虎井,一条带水绕龟湖。形如丹凤飞衔印,势似苍龙卧吐珠。此处不堪为县治,更于何处拜皇都。”郑寀凭着这首诗打动了理宗皇帝,为长溪是否析县的论证投上决定性的一票,终使理宗皇帝御笔亲书:敷赐五福,以安一县。而西铭村,就是郑寀故里。

西铭村位于福安市康厝乡西侧,毗邻宁武高速公路。据西铭村郑氏族谱记载,郑氏先祖入闽后,由福州南台迁徙到穆阳利湾,繁衍发族二百年之久。至元朝大元年(1308年),一个春光融融的日子,饱读诗书的郑万四公,春游步至牛岭山脉半山腰处,忽然氤氲瑞气扑面而来。放眼望去,四山环抱,地势如双狮滚珠,霞光四射,鸟语花香。郑万四公大喜,此乃龙脉宝地,知其可以聚族也。遂举族移居,取用北宋理学家张载著作《西铭》为村名。

走进村子,薄雾迎面漫来,沁人心脾。空中浓重的雾霭缥缈弥漫,笼着村落如梦如幻,若隐若现,犹如蓬莱仙境。进入村中,映入眼帘的是万寿庵。万寿庵有七百多年的历史,虽经多次修葺,但仍保留原貌,那些饱经风霜的雕梁画栋,似乎向人们述说着历史的沧桑。每年的正月十三,慕名而来的信众蜂拥至万寿庵,或祭祀,或祈佑风调雨顺。一会儿光景,雾霭散尽,太阳悄悄地从云朵里露出脸,到处阳光灿烂,似乎又变成了另一个世界。一路上,我目不暇接,村中古迹——八角亭、石雕郑寀像、林公宫、奶娘宫、慈善堂、夹石旗杆、容公书馆、月爿井,尽览眼里。月爿井极为神奇,井水终年清澈见底,相传每逢农历八月十五中秋夜,后门山上的竹子能映入井中,圆月、竹影构成一幅美丽的画卷。几百年来,井中的清水不枯竭,不溢出,像把神奇的开关,把持水的出入。过去村里没通自来水,每年秋收地瓜米季节用水极多,家家户户的用水,都来自月爿井的井水,但井水依然不枯不溢出。因而,此井在村中具有神圣的地位。

宗祠华表亭上,赫然醒目悬嵌着宋理宗御书匾“北山澄庵”和理宗赐赠郑寀的《扇诗》:“秋思太华峰头雪,晴忆巫山一片云。去国归来犹未得,诗篇遥赠北山君。”这是理宗与郑寀君臣相知的见证,也隐含宋理宗皇帝对郑寀个人品德的真诚褒奖。此匾是福安具有历史价值的文物之一。族谱记载:郑氏从其《入闽仕宦总录》及《列朝科第总录》里可数的仕宦及科第者即多达40多人,其中许多是从西铭村走出去的,尤为可贵的是,从没有出现过因贪墨而被罢官的仕宦。斗换星移,但西铭人的优良传统代代传承,随着时代变迁而注入新的品质。历史不会忘记,1958年福安县人民政府授予西铭村25位革命烈士“永垂不朽”的牌匾,挂在祠堂里熠熠生辉。人们不会忘记,为海峡两岸佛教文化发展做出贡献的原台北临济护国寺主持盛满法师,盛满法师原籍西铭,于2009年圆寂台北护国寺。法师慈悲为怀,1948年大开寺门,收留海峡两岸苦难同胞,为海峡两岸广大信众说法开示:海峡两岸同根同源,坚信祖国统一。他不忘桑梓,多次回乡,为家乡修建一座教学楼,为村中铺上通往外界的公路。

西铭村的族谱族规是耕、读、忠、信、孝、悌、礼、义、廉、耻。西铭人谨记这十字,或耕作,或读书,或经商,或从政,都能脱颖而出,各领风骚。正是这种朝乾夕惕的精神和与时俱进的精神相融合,成就了这几百年来的书香延绵的文化名村。

来到祠堂,爽朗的谈笑声此起彼伏,祠堂里坐满了人,年轻的后生们,围坐在老人身旁嘘寒问暖,老人们脸上乐开了花,场面其乐融融。原来西铭村有着儒家孝义的家风。每年的正月十三,村里设宴请回西铭村在外的乡亲,聚集祠堂,倾听村中德高望重的老人宣读郑氏家训。村中设立功德箱,随喜善款,成立助老助学基金会,确保孤寡老人能安享晚年,确保贫困学子能如愿上学。

归途,脑海里反复缠绕着“西铭”二字。福安乡村的命名大都离不开朴素的本色,极少有像西铭的村名那样洋溢浓重的文化色彩。身临其境之后,我对“西铭”似乎有了新的认知:郑万四取用《西铭》作为村名,也许就是要他的子孙后代,涵养出超道德的自由人格,达到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理想境界。
 《儒雅林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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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尹


林柄村,位于世界地质公园白云山旅游景区旁,坐落于福安市社口镇西山山麓,是历史悠久的文化名村。

初冬的田园依然一片碧绿,农作物在冬日阳光下,依然生机勃勃。一路上,我的眼前一直幻化着一幕800年前的场景:春阳洒下满地懒洋洋的柔光,文林村前的一片白叶林在阳光下如一层薄薄的雾。远方缓缓走来一位儒雅的老者,悠然地欣赏着景色,不时发出由衷的赞叹。他穿过白叶林中长长的石路,石路直直地延伸到文林村。他回头看看白叶林,又看看前面的文林村,脚下的石路,像一根长长的柄子,将白叶林和文林村连接成一体,文林村就像长柄的玉饰,老者不禁笑出了声:“这个村庄真像一把林柄!”这位老人就是南宋大名鼎鼎的理学家朱熹。大儒的一声轻赞,足以在历史上留下痕迹,于是文林村变成了林柄村,朱熹也和林柄村结下了不解之缘。据章氏族谱记载,朱熹隐居这一带八年,曾在“聚众厅”设帐授徒,教授章氏子弟,还按八卦方位,设置了风水八景。

进入村庄,处处都可以感觉到朱熹的气息。往里走,就到了南宋建筑的章氏祠堂,一条古道旁,矗立着一座古朴大门,正面题写“示我周行”,背面题“出入是门”,是朱熹的墨宝。今天的章氏祠堂便是当年朱熹授徒的聚众厅。厅前是一口双凤井。井壁呈八角形。据记载,朱熹兴建聚众厅,便在厅前凿双凤井,双凤井建成时,在井中映出了朱家山头一棵古松,被村人视为奇观,此后村人常在双凤井前聚集或祈雨祭祀,或商议大事,此井在村中具有神圣意义。

为了俯瞰村中美景,我们沿着蜿蜒向上的水泥大道走上山坡。大道两旁,满是翠绿茶园,掩映在漫山的竹林之间。俯瞰全村,依山而建,呈太极布局,紧挨房屋错落有致,据说这也是当年朱熹为村庄设置的建筑布局。举目远眺,广袤天宇下,群山峻岭,重峰叠嶂,如雾似梦的山峦,满眼是绿。环眼四周,八景之观的白云吐雾,金鲤朝天,相映衬影,让人顿感置身于蓬莱仙境。目光回落,一片片田地被打造成美丽的生态园,宽阔的水泥路面,摆满农家果蔬,呈现出乡村繁荣的景象。

回到祠堂,爽朗的谈笑声,此起彼伏。祠堂里,坐满了老人,正喜滋滋地围坐着吃糍粑,见了我们,热情招呼。原来,林柄村有着古老淳朴的民风,一贯延续儒家孝悌。每年的重阳节,村里的或出外的后生,都会聚集在祠堂,把石臼里的香喷喷的糯米饭捶打成糍粑,均分给每位老人。几百年来,代代相传。朱熹写给母亲的祝寿诗中说:“但愿年年是今日,老莱母子俱徜徉。”而眼前的情景正是这诗句的形象注解。

800年来,林柄村几经兴衰,但朱熹的儒学文脉一直在延续。这里没有贫富尊卑之分,老人幸福地颐养晚年,因为他们有孝敬他们的子女;没有求学歧视,村里成立了助学基金会。改革开放的春风又为儒学气息浓厚的林柄村注入新鲜的空气,使这个仅1500人口的村庄,拥有丰厚资产者为数不少。在这里,我看到了朱熹儒学的延续和积淀,使我明白了读书为起家之本,和顺乃齐家之本,循理是保家之本。


郑美珊

笔名晴尹 。1970年12月生于福安市下白石六屿,1986年开始诗歌创作并发表作品。福建省作家协会会员。先后参加文学创作、心理学、管理学的函授与培训。作品散见于《福建日报》《贵州日报》《闽东日报》《宁德文学作品精选》。现供职于福安市中闽水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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