剔除

 

好看就只是好看,是好看本身。...





图片来自:我的手机--离家的站台

对香烟最早的印象来自儿时,父亲每逢登船前会采购干粮,这其中一定有两条特牌的香烟。与香烟数量相比父亲在海上待的时间不固定,后来我知道他会在其他的陆地靠岸,进行补充。

现在见不着特牌的香烟了,它的全称应该是特区香烟。上头应该印着厦门的某处风景。

我幼年时寄养在奶奶家的旧房子。待教巷巷子里的三楼老建筑住着大舅一家二舅一家还有奶奶,小舅结婚后搬了出去。待教巷的家乡话很像“杀狗巷”的谐音。后来修建演武大桥,我待了好几年的老房子变成平坦的柏油路。现在再回到那,我已经指不出原来大屋子的方位,那儿也不如从前热闹有烟火味。

大舅算是这个旧房子的当家人,一日三餐都由他安排。早年曾在餐厅当过厨师的他厨艺很棒,来自河南的大舅妈也懂点厨艺,他两偶尔会在饭桌上添一两个辣的菜。童年时吃过的食物一生难忘,我的味觉被调教成偏好辣的食物。

大舅也抽烟,大多数是金桥牌的。金桥烟便宜,那时好像和一瓶大白鲨啤酒差不多价钱。中午放学后,放下书包后的第一件事是帮大舅买一瓶冻啤酒和一包香烟,而他在厨房风风火火地煮午饭。大舅习惯一边刁着烟,用碗喝啤酒,一边做饭。

父亲和大舅有一个同样的坏我的方法,就是抽一口烟然后吐在我的头上。第一次时我死活不愿意,后来每次看到他们抽烟,我都会要他们把烟往我头上吐。我顶着头上的烟,不敢快走,怕烟气飘散,一点点挪着步伐到洗手间照镜子。洗手间昏黄的灯照的烟气好看,等烟气散没我才愿意离开洗手间。

后来大舅离世,父亲戒烟,而我开始抽烟。

叛逆少年把酷当饭吃,接下“怀孩子”递来的第一根烟,在学校隐蔽处做明文禁止的事,刺激兴奋。那时应该是叛逆的心使得香烟有吸引力。

大学以后,突然间没人管教,疯狂地吸食起来。开心时候抽,难过时候抽,香烟变成一个很贴心的同行者。

没有认识生活真相前,人总觉得自己不受理解,跟谁也无法分享心里的想法,又迫切想把一切的自己倾倒到另一个独立的个体。之后香烟出现,阳台上叹几口气抽几根烟便能好好入睡。

这辈子还过得不长,曾有过两次戒烟的行动。

第一次是被迫,那时香烟只是叛逆时用来伪装不自信的工具。那时抽烟被母亲发现,从小很害怕母亲,稍微训斥就能留下眼泪。母亲一边骂,一边让我写下保证书。我该是重承诺的人,尔后多年未碰,高中三年洗心革面。

在当时,我对香烟的依赖不大,稍加管教就能剔除这个习惯。

第二次是自发的,大学迷茫过一段时间,疯狂摄入烟酒无心向学。等自己想明白所谓“未来”的问题时,发现自己身体能力下降得厉害,百米成绩还赶不上初中田径队的自己。开始想尽办法为难自己,看到别人抽烟就躲开,不买烟不留火,酒席少去。下课后趁还未被邀请去抽烟,捉紧上厕所,回来后迅速趴下休息,闻不得烟味。

第二次的戒烟行动最终失败告终。自己控制欲过强,而最能获得允许控制的人也只有自己。抽烟是一件难受的事,喉咙痛会一直伴随着你,而难受会让我觉得日子不平淡,相信自己才是对自己的身体有最大支配权的人。

我开始明白要活生生剔除一个身上的习惯有多么的困难。硬拔撕扯会皮开肉绽,结痂生疤隐隐作痛,愚公式的方法则更加的愚蠢,旷日持久地折磨自己以后也难能有所收获。

英语里有两个词,我很喜欢把它们放在一起看,“revolution”和“evolution”。我开始学会和自己和平相处。

也许是种幸运,我持续匆忙忙碌的日子都不长,于是时常发呆,细数自己身上的怪癖。

前段日子和老乡一同去看电影,在地铁站搭乘手扶电梯,到达二楼出电梯后我径直走向前往三楼的电梯。他问我为何不转身,边上也是上三楼的电梯。

“我习惯接着直走,这时候转个身,觉得浑身不对劲”

话一出口便意识到这是难以进行下去的对话。习惯特立独行后,日子舒坦,怪癖没人收拾容易扎根滋长。

我时常突然想起某部电影,想起某首歌,接着就是放肆地循环播放。一看再看一读在读,在某个特别的时刻看到某个电影或者书,之后它便成为某个特定当下的固定节目。

生活于我像是无尽的旋转阶梯,每到爬到上一层相应位置总会想做一些做过的事想起一些人。时常会想起逝去大舅,想起小时候的那些菜色,母亲总会说“就你记挂他最深”。我也时常记挂二姑,但不敢在父亲面前提起,他比我更加无法接受人已不在这件事。

前段去表哥的婚房,嫂子做饭,坐着喝哥哥喝酒,聊起小时侯一碗加了瘦肉豆干的沙茶面只要2.5元,聊起小时候踹着3块钱三兄弟去吃麻辣烫的事。

前些天,大学舍友的电话响起,聊了一个多钟头,他惊异我的手机号码还没换,电话里我还能听出他抽烟时特有的声音。

“这个号码我用了很久,有了感情,我舍不得换”

“听到你的声音真好,我前段跟一个台湾的厂商打电话,他说话跟你一模一样,我就突然想起了你”

“是哦,还说我,你也是重感情的人”

我曾觉得自己是否出了什么毛病,是自闭症?是恋物癖?旧东西舍不得丢,喜欢的书和玩具摆起来,时常看一眼却不去碰。

后来我变成了妥协,不是每个人都拿自己有办法,浑身斑纹也是自己。

剔除习惯终究太难。

船会走,桥会直,知难你会退,撞到墙你就会回头,剩下的随它吧。

我改不了的,就像我会时常想起走过的路,路上的人,和他们在我身上留下的痕迹。

不改了,人最不该折磨的是自己。

愿日子难忘,苦难而不忘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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