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 一场乘兴而来的雪

雪原中，世界张开眼来，醒着。也有人，不睡，沉思……...

漫天大雪里，有人学会了翩然转身，有人却选择义无反顾，有人始终在患难与共……

大雪，终于降临，世界变得安静。在银装茫茫的雪地里，看到扑簌簌的雪花儿飞舞，还有无声无息的夜。夜，空明；明，因飘洒的雪。

雪原中，世界张开眼来，醒着。有人，不睡，沉思……

那年冬天，东晋的浙江绍兴上空，雪，亦下得很重。王子猷，也就是王羲之的第五个儿子，已辞去官职，于寒夜醒来，雪花正飞舞，思绪在闪动，子猷打算品几杯小酒。炭火温了杯盏，浅酌，沉吟片刻……“备船，走，去剡县。”剡县在哪？在曹娥江上游，50多公里外，路程不远，但也不近。剡县有好友戴安道。“戴，是否也在这个雪夜念及我？天亮时分该可以到达吧……”

天地苍茫间，冷月如钩下，艄公，摇起橹。须臾，人舟俱隐，寒树拍浪。泠流独响，深涧如渊……

这个雪夜的故事，发生在公元370年前后。约70年后，南朝的刘义庆在他所著《世说新语•任诞》中，用《雪夜访戴》 篇形神毕现地记录下来——

王子猷居山阴。夜大雪，眠觉，开室，命酌酒。四望皎然，因起彷徨，咏左思《招隐》诗。忽忆戴安道；时戴在剡，即便夜乘小船就之。经宿方至，造门不前而返。人问其故，王曰：“吾本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何必见戴？”

乘兴而来，兴尽而返。从此，因了这则雪夜访戴的故事，很多人的生命变得从容和洒脱。在与自己不断邂逅的路上，尽兴向前或者急流勇退，都有了醇厚的参照系。而那个不曾出场的戴安道，也该尽得临泉之乐，独享物兴物返之妙。

山河故人，时势迥异。猴年新春在望之际，1月22日，“霸王”寒潮滚滚而来，昨夜寒潭梦落花，长沙的小马哥在零下5度的战栗中毅然起床，凌晨四点，他要赶往邵阳，只因工作需要……没有“乘兴而来，兴尽而返”的说辞。1700多年过去，早已不是王子猷所处的时代。“修书一封”的慢生活里，戴安道不知道，两里水路之外，飘然而去的好友，那一刻，不在乎一见。

雪落江南。湘南的大雪里，有人，一定要见！那人，是我的大舅。

一个雪天，我陪母亲回她的娘家，要吃中饭了，大舅踩着积雪，满村子地找外出串门的小舅。村子很大，大舅耐着性子，就是不拨打他弟弟的手机，只是挨家挨户地找。大舅妈告之，几十年了，这对双胞胎兄弟，已经习惯这样寻找；用上手机以后，哪怕要找上很久很久，他依然是不紧不慢地唤小舅的名字……

母亲不知这个情况，我媳妇倒觉得意料之中。媳妇第一次见到这两兄弟那年，两人正在用斧子砍一方木料，一人用左手，一人用右手，轮番开工，合作怡然。孪生兄弟，一个模样。母亲如只见到其一，常分不清是老大还是老二。他俩自小经受生活煎熬，在彼此支撑的岁月，相互扮演着王子猷和戴安道的角色，至今兴味盎然。

雪，还在纷纷扬扬地下。漫天大雪里，有人学会了翩然转身，有人却选择义无反顾，有人始终在患难与共……

生命中，总有那么几场雪，在轻轻地落。那是你，所不能理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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