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节第一暖文 「妈妈，我们都会好好的！」
「我曾经有一个愿望：是妈妈带上我，完好无损地来到这个世界，我想完好无损地交回它……」...
▲ 和妈妈散步（油画） 李奥尼德·阿夫列莫夫（1955-）
只身在外的孩子，你躲避命运的勇气和能力，来自何方？
我是从大山里出来的，不习惯直率的抒情。十年前看黄永玉老先生的一段文字，他说读到巴尔蒙特的诗句“为了太阳，我才来到这个世界”时，他哭得像小孩子。这个走过无愁河的湘西汉子，干嘛要像个孩子大哭？我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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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长沙，我要去岭南，同学王勇来给饯行。那年，我和他上班恰好二十周年。上学那会儿，我和王勇同桌过，我来自湘西南，他是湘东，隔得很远。他是能吃苦耐劳的人，想到彼此走过的路，我说这二十年，不容易咧！有了酒意的他接话：“昨晚，我陪妈妈聊天，我妈说，你今年上班二十年了……”
王勇的妈妈，会怎么样的语气说起这时间的呢？我是见过阿姨的。那是一位很勤劳能干的农村妇女，也是忙碌了大半辈子的妈妈，在她的湘东那个山沟里。王勇告诉我，他的许多时间节点都让妈妈记住了，总会被以“多少周年啦”的式样说与她儿子。
那之后，过了几天，我和妈妈电话，当我说出王妈妈记得儿子上班多久了，妈妈马上就声音哽咽了。妈妈说，“这几天，我也同样想着你上班的事情呢。你在外这些年，难得一直平平安安……”
平安！那天中午，王勇和我，是猛然之间才发觉，原来我们一直在学会保护自己，躲避着明明暗暗的风险，这幅身板，还是妈妈所赠予的旧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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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勇的妈妈和儿子住后，他们母子闲来聊天的次数很多。那场景，想想也有意思，那是一个告别农村的母亲，用往事历历的语气，说出她作为一个母亲的心情故事，此前，这位母亲在山里，眼光望向外面的孩子。我藏着妈妈写的唯一信。“你爸爸这几天不在家，我给你写信。前几天，我天天催你爸爸，催给你寄钱……”上学时候的花费，是妈妈这样催的啊。我是妈妈的儿子，上班后，妈妈还操心着我的收入吗？我的钱包，何时想起要不要给妈妈掌管呢！？有限次数的给妈妈钱，她总是拒绝：“我在家，用不着，你在外用钱的地方太多了。”
▲ 劳伦斯·阿尔玛-塔德玛（1836年-1912年） 英国维多利亚时代
我和王勇们，只身在外，躲避命运的勇气和能力，它来自何方？
许多事，是妈妈教会的。譬如怎么剁猪草、切菜时手指怎样才避开刀、钉扣子怎么绕了线打结……还有去看外公的路上从一只鸟叫声说起故事；那个“小时偷针大了偷金”的故事，妈妈自然说过……接近中年的某一天，恍然发觉，自己似乎并无太多对“欲”的纠缠，是性格懦弱还是出自本领的逃离？却隐约间想起，那么多妈妈教过的小技能……
回家时间太短，我的漂泊故事很多，不能一一告诉妈妈。三十来岁前后，我独自跑过那么多地方，譬如深夜到达延安，得意地给妈妈电话……远游的风筝，好风正吹，哪管另一头那位牵线人在牵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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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草， 我的安徽好友，四月底进医院，动了一个小小的手术。他是文字的英雄，桐城人，桐城古文的气脉和清迈，全在他文章里闪现，他是凛冽的时间观察者，内心有傲慢的态度，面对生活。“原来的承诺，不能兑现了。我曾经有一个愿望：是妈妈带上我，完好无损地来到这个世界，我想完好无损地交回它，没有创口没有补丁没有多一样也不少一件，只是旧一点，如今看来，还真不容易。”水草，骄傲的男人，这一回，他有小小的悲伤，或是大大的愧疚，想到一场与妈妈的关联。
▲ 母亲是最好的摄影师 俄罗斯Olya Nagornaya 摄
那个在长沙和王勇喝酒的中午，阳光灿烂，我猛然发现——飘零的你我，之所以身负面对生活的勇气，是因为妈妈给予的肉身，它的完美和承载其上的种种本领，肉身完好，是实现和妈妈的承诺，这个过程需要特别的用心；而本领的传承和扩展，即是想让对妈妈的承诺，体现更多完美。
智慧的水草，因小小的手术，想起众生原本应有一份和妈妈的承诺。1632年的英国，一场大病之后，诗人约翰·堂恩写下《突变引起的诚念》，其中著名的箴言是这样的：“太阳升起的时候，谁不抬头看太阳？彗星划破夜空的时候，谁又肯把目光移开？任何钟声一响，谁不侧耳细听……每个人都是大陆的一部分，整体的一部分……”小手术丢失的那个“身体组织”，它破坏了妈妈的馈赠，而你我的任一部分，皆来自妈妈，活着，保持“完整的大陆”，就这样。
用十年时间，我理解了黄永玉为何为太阳而哭；这轮太阳，约翰·堂恩也望过；像水草一样的承诺吧，我想要继续一身活蹦乱跳地，回家，对妈妈说出我漂泊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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